第67章 修仙 13
“轰隆——”
沉闷的雷声响彻云霄,霎时照亮了被乌云遮蔽的漆黑的天空。
云衍宗内,孔清扬独自一人坐于榻上,面前摆着一壶酒,一个酒杯。
捏着小巧的酒杯,孔清扬一口吞下杯中略有些浑浊的酒液。
灼人的酒顺着喉管,一路烧灼着内脏。
“轰隆——”
窗外震耳欲聋的惊雷接连不断,扰人心绪。
“咔——”
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孔清扬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瓷杯碎屑,心中一直以来隐隐的不安无限放大。
凌乱的脚步声靠近。
“宗主——,不好了!!您快去灵盏堂!大师兄的灵盏……”
小弟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大师兄他、他的灵盏……灭了……”
“滴答——”
冰冷的雨水落到陆向挽眼角,顺着侧脸滑落,像是流下的血泪。
陆向挽呆呆跪坐在那一片残骸之中,怀中抱着残缺的挽寒剑,残破得如同那颗荒芜的心。
掉落在脚边的昆仑玉折扇黯淡无光,遍布裂痕,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光泽。
冷冽潮湿的空气钻入鼻腔,夹带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被挽寒剑一剑劈开的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横亘在陆向挽面前,也隔出一道生与死的距离。
最后路以寒推开他,拉着那魔族落入其中的画面历历在目,如同梦魇般不断在眼前重现。
陆向挽读懂了路以寒最后的那一眼。
他说,抱歉,好好活下去。
那是路以寒最后的祝愿。
对陆向挽来说却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诅咒。
小以寒,你可真是过分啊…
陆向挽擦干唇边的鲜血,踉跄着起身,死死抱紧怀中的挽寒剑。
怎么可以就这么扔下我呢?
冰冷的温度刺得陆向挽几乎发抖。
连我下去陪你的权利都要剥夺。
指尖滴落的血液融入雨水,化开一道血花。
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陆向挽一步一个脚印。
温热的泪水混杂着鲜血缓缓落下。
因为我陆向挽最爱路以寒了。
“找到了——”
“大家快来——找到陆师兄了!”
“快快快,丹药呢?快点拿过来!”
“不行——时限就要到了!忘落仙境的出口马上就闭合了,我们要立刻带着陆师兄离开这里!”
意识沉浮之间,陆向挽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路以寒陪在自己身边。
他们在寂晚峰,一起坐在紫藤花树下,看繁星满天,看蓝蝶飞舞。
看对方眼中倒映的身影。
陆向挽背靠路以寒的肩膀,双手放在嘴边,对着皎皎圆月大喊:
陆向挽要永远和路以寒在一起——永不分离!
银月的光辉撒在二人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
紫藤花的芳香弥漫,醉人心境。
眨眼间。
梦中的一切都变了。
曾经的平静美好扭曲成一片荒芜,向黑暗深处无限延伸,没有尽头。
陆向挽独自一人,迷茫地站在这片荒芜之中,背着残破的挽寒剑,踽踽独行。
蓦然,一位戴着面具的白发男子出现在陆向挽身前。
手中提着带血的长剑,剑尖滴答滴答地向下滴着鲜红的血。
白发男人双手握剑,抵在陆向挽的心口,狠狠刺入他的胸膛。
扭曲的梦境之中,陆向挽只来得及看见那双冰冷的、血色的眼睛。
陆向挽忽而感觉心狠狠抽动了一下,又冷又疼。
视线模糊之间,陆向挽好像又看见了路以寒的身影。
于是陆向挽忍住心口的剧痛,缓缓伸出手,试图用染血的指尖触碰那张脸。
就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那张模糊的脸像镜子一般四分五裂,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醒了。
“醒了!”
“快去通知师傅,陆师兄醒了!”
“大师兄?路师兄?”
陆向挽睁开眼睛,呆愣了几秒,这才从熟悉的声音中缓过神来。
眼珠麻木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陆向挽试图撑起身子来。
牧景被陆向挽一片漠然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又见他有伤在身还要挣扎着起来,赶忙伸手按住陆向挽。
“大师兄,你伤得这么重,就先不要动了。”
“剑呢?”
陆向挽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声音有些模糊。
“啊?”
牧景没有听清陆向挽的低喃,只得死死按住依旧坚持起身的陆向挽。
“师兄你真的不要动了,师傅很快就来了,你有什么需求先和我说。”
“那把剑呢?”
陆向挽听不见牧景的碎碎念,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是路以寒留下的剑,不能弄丢了…
“师兄你说什么剑?”
牧景不知道自家师兄什么时候有了一把剑。
“师傅当时从云衍那边把你带回来的时候,就只有师兄你那把昆仑玉折扇啊?”
虽然那把扇子已经损坏得完全不能用了。
嘶哑的嗓音猛地在耳边炸开:
“我不要扇子!我只要我的剑!!”
“你们把我的剑藏到哪里去了!?”
陆向挽脸色苍白,眼睛泛红,猛地起身紧紧揪住牧景的领子,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
“大师兄你冷静一点——”
“我们也没有藏你的剑!”
“咳咳、来人啊——救命啊——”
牧景被陆向挽掐得够呛,又不敢太用力挣扎,以免再次伤到陆向挽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
“向挽,停下。”
顾广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股力量禁锢住陆向挽的动作,从他手下救出牧景。
“师傅…剑…你把剑放到哪里去了?”
陆向挽总算稍稍冷静下来,神情迷茫地看向顾广白,低声喃喃,急切地想要知道挽寒剑的下落。
顾广白看了一眼陆向挽因剧烈的动作而再次裂开的伤口,血色在白纱上洇开。
重重叹了口气:“剑是人家云衍大弟子的剑,自然是留在云衍了,我总不能带回灵犀吧?”
“那我去要回来。”
那是路以寒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了,他必须要回来。
说罢,完全不顾身上渗血的伤口,作势又要起身。
“唉,你这孩子……”
趁陆向挽不注意,顾广白干脆利落地对他施了个昏睡咒。
“牧景,你先照顾着你大师兄,我去云衍一趟。”
留下这么一句话,顾广白转身离开。
顾广白能不了解自家弟子吗?
平时看起来不着调,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一旦对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上了心,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性子倔的很啊……
顾广白摇摇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唉,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