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星际番外·阿纳托尔与达里恩
阿纳托尔出生在阿尔玛星。
罪恶的温床,平民窟,销金窟,荒芜之地,堕落之渊……
阿尔玛有很多称呼,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每个名字最深刻的涵义。
像这里许多孩子一样,阿纳托尔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从记事起就穿梭在大大小小的小巷子中,翻垃圾堆、捡被遗弃的物品、为人擦车擦鞋…
这是阿纳托尔十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
也许他会像这里的大多数孩子一样,或猝然死于黑帮混战,或浑浑噩噩地生活,泯然众人。
——直到他的十一岁生日。
少年人正是好奇心旺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可能生日那天的小寿星都会格外幸运,小阿纳托尔从隐蔽的角落捡到了仍可运转的发动机。
兴奋地跑到自己搭建的小棚,掏出同样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飞行器设计图和各种小零件。
天赋这种东西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惊人的天赋恰恰好就降临在了阿尔玛一位完全不起眼的少年身上。
当阿纳托尔不怕死地驾驶着自己简陋的飞行器到达一颗不知名的垃圾星时,上天写下了这命运般的相遇。
一架坠毁的飞船倒在无人的星球中。
与阿纳托尔年纪相仿的少年仿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金色的发丝即使在破碎不堪的飞船中仍熠熠生辉,犹如灿阳,是与阿尔玛的阴暗潮湿截然不同的颜色。
局促地在衣服上擦擦满是灰尘的手,阿纳托尔却发现身上的衣物也是脏污,只能小心翼翼地凑近,打量这宛如神迹的少年。
阿纳托尔在这里捡到了上天给予他最好的礼物。
少年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阿纳托尔就叫他“达里恩”。
——是“礼物”的意思。
达里恩就像是上帝的礼物,降临在他的身边。
这也是阿纳托尔收到的第一个,也是最珍贵的一个“礼物”。
两人一直在垃圾星上生活了七年。
阿纳托尔害怕他的“礼物”被坏人抢走,自私地将达里恩留在这颗无人的星球中。
达里恩并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就将遇见阿纳托尔的那天作为自己的生日。
少年们十八岁生日那天,两人互相交换了生日礼物。
两条简陋的项链,粗糙的红绳各自吊着两颗小石子,黑色和碧色,分别是阿纳托尔和达里恩的眸色。
扭捏地将手中的项链送出,阿纳托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写有“达里恩”名字的石子上字迹写得歪歪扭扭,中途还刻错了好几笔。
这是阿纳托尔写得最好的一块,其他废弃的十几块都被掩埋在了垃圾堆中。
达里恩从未在乎过这些,眼眸很亮,就像手中这块碧色通透的石子。
“要和我一起去阿尔玛吗?”
阿纳托尔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也是让他以后无比后悔的一个决定。
“好啊。”
达里恩牵住阿纳托尔伸过来的手,紧紧握住,扬起一个笑容。
脖颈上的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所以命运为什么又要和他开这么一个玩笑呢?
阿纳托尔曾在无数个无眠的夜晚这样想到。
达里恩迟来的分化让两个人都陷入手足无措。
不受控制的信息素从后颈逸散,阿纳托尔咬牙抑制住身体本能的冲动,咬着牙将达里恩背到背上。
数位alpha拦住了阿纳托尔的去路。
狠狠挥开伸过来的手,阿纳托尔被重重掼倒在脏污的地面,溅起点点污水。
阿纳托尔的脸被按到坑坑洼洼的地面,细小粗糙的石子将皮肤硌的生疼。
地面上污黑的水洇出血丝,破碎的伤口蘸进污水,疼得厉害。
“不准动他!!!”
眼睁睁地看着那群alpha狞笑着将手伸向同样倒在地上的达里恩,阿纳托尔手上的青筋暴起,双目红的吓人。
“滚开!”
一口咬住摁住自己脑袋的手,阿纳托尔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撞开挡在达里恩面前的男人。
声嘶力竭地,几乎要破音地大喊:
“达里恩!!快跑——”
“快跑!!!不要管我!!”
达里恩几乎已经要看不清路了,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灌入的风声。
心中只有一个字:跑。
阿纳托尔让他跑。
他要跑。
身后似乎隐约传来男人的怒骂,以及肉体撞到墙上的响动,人的闷哼。
——还有追过来的脚步声。
跑快一点啊…
我要再跑快一点啊…
脚下的鞋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白嫩的脚掌被磨得鲜血淋漓。
身上的疼痛早就无足轻重。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远,达里恩力竭倒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中。
阴暗的天空忽而开始掉落几点雨滴,淅淅沥沥的。
好似心中留下的热泪。
阿纳托尔躺在一片水洼中。
冰凉的雨水浇在脸颊上,无情地冲刷身上道道伤痕,钻心刺骨的疼痛转为密密麻麻的钝痛,像是蚂蚁在啃蚀。
阿纳托尔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达里恩呢?
那群该死的混蛋呢?
挣扎着爬起来,阿纳托尔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搜寻达里恩的踪迹。
心中难言的惶恐蔓延。
走出小巷,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一个酒吧门口时,阿纳托尔瞥见了昏迷之前一道熟悉的身影。
“昨天晚上碰见了一个好货,就是身边跟着一个小疯子,咬人疼得很,又耐打,也不知道人打死了没有。”
alpha手上握着吊着一个碧色的石头做成的项链,和同伴大声嚷嚷。
“那个人呢?!”
阿纳托尔几乎是不顾一切地上前,夺过男人手中的项链,目眦欲裂。
“臭小鬼,打还没挨够是吧?敢这么对老子说话?啊?!”
男人一脚把阿纳托尔踹到地上,满是不屑。
“你问另一个小鬼呀?早就被咱们哥几个享受完杀了。你又算老几,管得着吗?”
男人不甘心就这么承认跟丢了人,指着从地上捡到的项链,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向倒在地上的阿纳托尔。
“看见了没?这就是从那个小鬼身上扒下来的东西。”
“不过是块破石头,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口中猛地呕出一滩鲜血,阿纳托尔握紧手中的项链,几乎要将其嵌入血肉。
身上的温度好似连同血液一般流去,越来越冷,冷得身躯都随之颤抖。
“这眼神不错,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们啊。”
“不行,我不信…”
低声喃喃,踉跄起身,阿纳托尔咬紧牙关,将嘴唇咬得溢出鲜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管不顾地冲入雨中。
“达里恩…”
“你在哪?”
“达里恩!!”
渐渐变大的雨声吞没了阿纳托尔的嘶哑的呼喊。
朦胧的雨雾似乎笼罩了一切,将阿纳托尔与这个世界隔绝。
拽着自己的身体,沿着大街小巷,大喊,嘶吼,一遍又一遍。
然后陷入绝望。
雨最后吞没了压抑的哭喊。
阿纳托尔杀了那些人。
用自己设计的各种机关以及调制的毒药。
也许上天在给他当头一棒后,又给了他一颗甜枣。
在阿尔玛抓捕逃犯的联邦军官恰好遇见了刚杀完人的阿纳托尔。
恰在此时,阿纳托尔遇见了他的伯乐。
同一时刻,力竭昏迷的达里恩被年迈退休的雇佣兵捡起。
在不知名的街角,雇佣兵抱着被黑袍紧紧裹住的达里恩,联邦军官牵着一瘸一拐的阿纳托尔。
命运般地擦肩而过。
两条红线在短暂的交叉重叠之后,又戏剧性地错开,仿佛成为了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