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目的地
他话还没完呢就都一拥而上了,不进去还都堵在这洞口,留着他们三个是准备当人肉烤馍吗?
“进去!不要堵门口!”刘小天连吼好几声,里边才有人摸索着往里走,给他们腾出了位置。
刘小天皱眉,后面的火浪一阵比一阵来的急,他觉得自己都要被烤秃噜皮了,再也没了好脾气的跟着挤进去。
里边的人不愿意往里走,对这陌生又圣神的地方,他们始终不敢亵渎,只肯卡在中央,只想着躲过这阵山火再说。
刘小天带着谢文文跟苏娴容便不再管他们,直接往里去,至于愿不愿意跟他们走,并不强求。那被救下的老者,原本还靠着石壁喘息,庆幸他的侥幸,可看到他们朝着里边的黑暗走了进去,想了想也就跟着去了。
他们于危难之中不顾自身性命、救了他,于他心里,总归是有多一分的信任的,不比他人。
老者跟着去了,其他人见了,许是担忧外边的山火会蔓延,也有其他考虑,总之也谨慎的在后追了上去。三三两两的顺着而去,逐渐的,原本不肯走的,也只得随同大众,跟了上去。
甬道不算很长,洞穿这座山脉,直达里面的水帘福地,其间很黑,石壁很凉,谁都没有火器,只能摸索着前进。由于眼前看不见,对未知的恐惧感叫他们走的格外小心翼翼,踩着地上的声音都恨不得要伸长了耳朵去听是什么发出来的是否是不知的危险。
当他们脚下踩到久违的流水的时候,人群中从最初的静谧得只有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忽然间就爆发出了带着雀跃的惊呼。
不带一丝隐忍,全然是情不自禁的喜悦。
有人小心翼翼的蹲下去,用手去摸索脚下流淌的清水,在看不清的地方去感受水在他们指尖的痕迹,触及到这久违的水流,任何人的脸上都挂着一种叫人感同身受的欢喜。
“水!真的是水!”不知是谁的声音喑哑,几乎是要喜极而泣,大约也已欢喜的流泪了,只是这里边看不太清。
他们此刻俨然已经忘记了方才的生死一线,忘记了外边燃烧着整座大山的山火,皆都在为了这一刻的意外收获而兴奋不已,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祸相依,若非是被那山火逼到此处来,他们又如何能发现这关系到苄安存亡的水源呢。
有人掬着一捧水,紧紧地感受着水从指缝间流泻而出,眼里的激动炽热而滚烫。
这一条短暂的路,从最开始的走的不甘不愿到最终,充满了高歌。
划动水流的动静,格外的清脆入耳,在他们耳里,比任何时候的鼓乐都动听。
等到走出了这条黑不见底的甬道,便得以柳暗花明。
只是,眼前所见却超越了多少人的想象。
他们扶着石壁,抬着头颅,眼里对此充满了震撼。
人群中无一人发出声响,有的只有止于喉咙间的喟叹。
那亭亭如盖的苍天大树,遮云蔽日,让这里充满了一种神秘又隐晦的色彩,深不可测的寒潭瀑布,不知这水流去向何处,滔滔江水,奔腾不绝。四处都是一去不复返的水流,四面八方的涌来,带着勃勃生机的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眼里的惊艳不亚于谢文文两人刚进来的时候,只是,他们眼里比之前的他们多了一种惊喜与久违的期待。
刘小天似乎是顾忌着谢文文,怕他又会像上一次一样生病,这会儿怎么也不要走太进去,把人拦在一块石头上蹲着都成,就是不给他下水的机会。
笑话,要是在病了,他可没有力气给背出去了。
“这里就是我之前提的,水源之地,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们并未欺骗于你们,不过,这些水源并不足以救活整个苄安。”在他们互相小声的传达自己的激动之情时,刘小天如是说。
若非是进来当真看见了这流水,他们的确是不信的。
此刻,众人眼里的欣喜收敛了几分,对于这外来者,起初的他们是并无好感,只要能求得雨水,就是将他们活生生的烧死都不会觉得罪过,可如今,他们却不计前嫌,不仅带他们逃出生天,还引导了他们来到了水源之地,见到了苄安的生机之钥,如今,对他们,他们心中无比的感激,宛如再造之恩。
虽然说,的确不足以救活整个苄安,但对他们来说,已经知足了,好过对着干涸的土地,无处可求。
“多谢两位公子,今日之恩,我等铭记于心。”族长比其他人要清醒的多,在所有人都还欢天喜地的找不着北的时候,他已经率先朝他们做了一揖,表示感谢。
在谢文文沉默的时候,刘小天俨然的有了谢文文的影子,不论是言辞还是气度都不与之前的市井小民相同,也能独当一面。
他笑着回应,全然没有计较先前之事的坦荡。
“不必言谢,我们也不过是意外发现,能解一时之急也是好的。”
族长点头不再言语,刘小天却道:
“不过,你们要知道的是,谁想烧死我们。”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族长与他人都面沉如水,对于今日突发的大火,他们无人怀疑是什么人动的手脚,倒都只以为是一场意外变故,可刘小天所言,却直道是有人蓄意迫害,当真叫人匪夷所思,他们不过都是些平民百姓,究竟有谁会如此迫害他们?不死不罢休?
“公子何出此言?”众人面上不解,他们宁可信是因为他们擅闯此山,亵渎神灵,遭到的山神报复,也不会去猜忌有人在背后耍手段,置他们于死地。
毕竟,人心难测,这种事他们也想不到。
刘小天看了无所事事的谢文文一眼,他那口气还不好顺,这么久了,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方才当真是给他们累的够呛,现在一歇下来,只觉得腿都不是他的了。
也是因为想着谢文文还没缓过这口气,所以刘小天才会做这个指引方向的人,给这些百姓们,解惑。
“你们当真觉得那位法师是为了你们好吗?”
刘小天抱着胳膊不答反问,脸上戏谑的表情叫人无法不去深思他的话中之意。
法师,那位他们所敬仰的圣人,跟他们同样陷在苄安的泥潭里,挣扎不得,可刘小天却在怀疑他,在引导着他们起疑。
他们不信。
要知道,来这里也是法师首肯了的,无论如何他们都猜不到法师有什么不轨之心,也不会轻而易举的就被撼动去揣测法师对他们的好心。
“公子什么意思?虽然你们对我们有相救之恩,可也不能污蔑法师大人。”
族长脸色已经不比当初,身边其他的人也在出言附和。
“就是、就是!怎么可以随口污蔑法师大人。”
“法师对我们恩情似海,怎可被随意污蔑?”
看着这些要翻脸的人,刘小天忍不住嗤笑。
这些人果真是愚昧,太无知了。
他也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可认知却不比这些人浅,比起他们只信神佛,信那些无中生有的东西,他更喜欢就事论事。
他漫不经心的踢着水,然后让水溅起来散开水花,落的到处都是,活像个玩心大起的孩童,但出口的话里却丝毫不见是童言无忌。
“什么意思,我水源也带你们找到了,还帮你们躲过了火海,你们觉得,谁在说谎?”他看着他们的眼里,有着一股叫人不可忽视的笃定,他的意有所指叫人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众人心里一时间难以分辨是非好坏,刘小天对他们的确有恩情,可他们心中也有自己的坚守。虽说先前法师否决了他们的真诚,当他们是在为了自己开脱,可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积累的,也不能被人三言两语的就瓦解。
“法师……”到了如今的田地,对法师,他们仍旧不觉得只有坏心。
刘小天见这些人仍旧是执迷不悟,心下十分烦躁。
“他可是要烧死你们的人,你们还相信他?”
山火起的诡异,且今日并非过分炎热,也已经过了盛夏之时,合该不会出现山火的,可今日莫名而起的山火,还是在他们上山的时候,这不是要致他们于死地又是怎样。
刘小天跟谢文文的想法是一致的,这山火来的蹊跷,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如今最有可能出手致他们于死地的人只有那位法师了,也正是因为他们触及到了他的利益,才会如此狠下心肠,让这些无辜的百姓们受到池鱼之殃。无论怎么说,法师此举,都并非是为了这些人好,所以,一个眼里只有利益的人,他们又如何还要执迷于他的虔诚里。
“怎么可能!”
“公子切莫妄言!法师并未行此诡事,休要胡说。”众人纷纷指责刘小天信口开河,污蔑于人。若非是有他们帮助在前,怕是一个个的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虽然恩情在前,可刘小天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也不是能一笑泯恩仇的。
可刘小天既然如此言之凿凿,确定了山火的幕后真凶就是那法师,自然不怯于他们的指责。
他瞥着余下众人,眼里满是对他们愚昧无知的可怜。“你们心里就没个数吗?”
“他分明知道我们带了水来,可却还是一意孤行的要将我们杀了献祭,如果我们死了,可就没有人带你们找到这里了,你们就只能祈祷着上天恩赐福泽,可你们觉得,上天何时才会看到你们的祷告呢?”
若是上苍当真看的见他们的祈祷,至于一拜就是三年多吗?那法师只知道一味的将责任推卸到上苍身上,求不求的雨,他自己心里了然的很。这些人嘛,心里分明是有数的,可却不敢去分辩,如此执拗,也不知道被那法师灌了多少迷魂汤。
“你们中也都不全是农夫,想必通点文墨,习得天文地理也有其人,在你们看来,今天这日子,像是能无缘无故起山火的吗?”
众人眼睛齐齐瞥着那位老者与族长,他们这些人里,读过书的就他们俩,他们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期盼,期盼他们给个他们合心意的答案。
族长却是低头不语,从刘小天说起那位法师之时,他就隐隐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刻。
而另外那位老者,曾是苄安的举人先生,若非是经历了这场大旱,他的前途将无比宽敞。
他的见识不比他们少,自然能从这其中看出几分蹊跷来,再者,刘小天他们是在所有人都冷漠袖手旁观的时候出手救下他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他永远都不能忘记,所以,对于他所说的,他不得不信。
经刘小天这么一说,一切的疑点都显现出来,所谓的机缘巧合都并非那么巧合,而是他人的有心之举。
“还有,我们甫一进山就起了火,堵住了去路,若非不是来到这里,你我都要被困在山前,烧得尸骨无存,你们就那么老实的以为这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吗?”
在刘小天一次次步步紧逼下,众人哑口无言。
他说的已经十分清楚,就算再迟钝,也不会还想不出这其中的关联。
所有人的脸色后知后觉的暗淡了下去。
而他们也没有从那两位口中得出他们希望的答案。
这一场沉默都像是在印证刘小天的话是事实。
而这事实,是他们不愿听到的真相,坚守的信仰,此刻却被告知是一场利用,谁能好过?
真相就是迎面而来的当头一棒,看着他们沉默,刘小天明白,他们需要时间去想清楚,也不再咄咄逼人。
听着耳边流水潺潺,谢文文却是发问了。
“我需知道你们那位法师的来路。”
他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看着刘小天无畏的与这些人驳论,胸有成竹的姿态,直切要害,字字珠玑,全然不像是最开始在十一号弄谄媚的卖房的模样。
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大不大,至少在他看到的,刘小天的变化很大。
他不再胆小,怯弱,不再像个市井小民那般斤斤计较,他坦荡,正义,义气,勇敢也善良。
族长在被问到后,并未及时回话,而是沉默了好些时候,久到谢文文都以为他们不会回答自己了,才听见他轻声缓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