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卯时三刻，山间的水雾还未散去，鸟儿在枝头吱吱地叫着，陈家小院里的鸡也开始扯起嗓子打鸣。
蜜娘今天难得起迟了片刻，陈老汉已经见院子的柴火劈砍完，水缸添满了水。
陈榆钱揉着眼睛出来，“爹，早饭吃啥？”
陈老汉想了想道：“吃包子吧，你去菜地挖荠菜去，吃荠菜包子。”
吃包子！
陈榆钱眼睛都亮了！！
这两天过的真好呀，昨天吃了煎鸡蛋今天还有包子吃，他立马就往菜地跑，临了又看了眼他姐的房间，犹豫要不要去喊人，被陈老汉阻止了：“让你姐多睡会儿。”
“诶！”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其实五岁的娃里，比榆钱儿聪明的也不多，他开智早，走路说话都被同村的娃子们都早，陈老汉也动过送他去学堂的心思。
只是家中现在这光景……
蜜娘此时其实也起了，只是她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身子不爽利，一个月的那几天如约而至，她叹口气，换了月事带，将脏了的衣裳塞到了盆里。
小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蜜娘咬牙梳了辫子准备烧水喝，家里红糖还有，只有到这时候她才舍得放一勺来喝。
蜜娘收拾完自己刚准备走出房门，忽然便听见了榆钱儿的声音：“咦？你们找谁？”
陈家小院门口，严老头和严龙舟已经来了，严老头面上自然带着笑，而严龙舟则有些疑惑。
严老头看了眼榆钱，“你这娃娃倒是机灵，我找你爹，陈老汉在不？”
陈老汉这会儿也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是严老头，连忙走了过来：“老大哥，拿鸡蛋对吧？你家在哪啊，这么早就专程过来了？”
严老头视线在院子里寻了一圈：“啊，顺路，顺路正好。”
严龙舟越发疑惑地看了眼老爹，顺路？
一早卯时刚过就扒拉他起床说什么买鸡蛋，现在咋又成顺路了。
神神叨叨。
陈老汉：“成，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完他便转身去了厨房，陈老汉前脚刚走，蜜娘便从里屋走了出来。
没想到家中会忽然来客，蜜娘只简单梳了个少女辫，慵懒家常，只是她的确随了她娘，皮肤白，即便是粗布衣也掩盖不了好颜色，她毫无准备地从房间走出来，忽然就对上了院外严龙舟的眼神，两人俱是一愣。
严老头自然也看见了对面这姑娘，当下眼神一亮，第一反应就去看自己儿子，只见严龙舟视线正牢牢盯着蜜娘，严老头悄悄勾了勾唇。
蜜娘则睁大了眼：“是你……”
“鸡蛋来了。”
陈老汉此时提着那篮子鸡蛋走了过来递给严老头，自然，他也注意到了一边的大高个，“这是你儿子，长得真高啊……”
陈老汉话还没说完，又注意到大高个和自家闺女的反应，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蜜娘，你认识？”
蜜娘此时才回过神来，“嗯，这是……上次给我野猪肉的猎户。”
严龙舟也一样，他看了眼自己老爹，似乎明白了啥。
严老头笑道：“这是你闺女？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分？”
蜜娘走了过来，看了眼那篮子鸡蛋：“原来是您买鸡蛋？”
严老头笑呵呵的：“是是是，昨个儿在县城遇到你爹了！这鸡蛋我都要了！这是昨天答应的，十八文！”
陈老汉忙道：“不不不，昨个儿我回来之后我闺女不知道这事，吃了三个鸡蛋，你再少给三文。”
严老头：“行，这都小问题！”
蜜娘也有些不解，谁一大早专程过来买鸡蛋，关键也不是邻里邻居，不过这倒是也省了她的事，她直接道：“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给你。”
这话自然是对严龙舟说的，此时的严龙舟个子虽大，但是竟显得有些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严老头和陈老汉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的更快了。
啥东西？
严老头也没想到还有这一遭，心下乐开了花，陈老汉也反应过来，将两人赶紧请到了院子里，“老大哥，我去给你泡茶。”
严老头乐呵呵点头，一边的陈榆钱还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人，从严龙舟进院子后就一直仰着脖子看他，小嘴还张着，惊讶的很。
严龙舟也看见了他，陈榆钱和他对视也不怕，这倒让严龙舟生了几分惊讶。
陈榆钱忽然开口道：“我以后也能长到你这么高吗？”
严龙舟心下有些欢喜着小子：“你叫啥名字？”
“我叫陈榆钱。”
“能，好好吃饭就能长个。”
陈榆钱笑了：“你呢，你叫啥。”
“我叫严龙舟。”
“你来我家干啥？”
“买鸡蛋。”
一个院子里最高的和院子里最矮的人聊了起来，聊得还挺愉快，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有些令人发笑。
旺财这会儿也出来了，它一眼就认出了严龙舟，一开始因为上回被“举高高”的回忆，旺财明显有点害怕，不过当严龙舟从怀里掏了块饼喂它之后，旺财瞬间就变了脸，狗尾巴摇起来飞快，也不怕了，围着严龙舟脚边嘤嘤叫。
蜜娘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狗和自家弟弟被面前这个男人收服地不要不要的，全围在他身边打转转，蜜娘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严龙舟看见她，原本正蹲着撸狗逗小孩，忽然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把陈榆钱还吓一跳，他直直看着蜜娘也没说话，蜜娘递给了他一包东西：“这里面是一双鞋和五双鞋垫子，时间太紧张了，我还差你一些，下回吧。”
严龙舟怔愣了一瞬才接了过来：“好，多谢。”
蜜娘抿了抿唇：“不谢，本就是我欠你的。”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严老头和陈老汉的耳朵里，陈老汉还有些发懵没搞清楚状况，严老头的耳朵尖却是都要竖起来了，眼里还闪着笑，竟有几分贼眉鼠耳。
严家父子东西也拿了，茶也喝了，自然没有继续留下去的理由，父子两起了身：“那我们就先走了，多谢多谢。”
陈老汉：“慢走啊。”
陈老汉将父子两送到了院门口，蜜娘没去送，只是她也没进屋去，等严龙舟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往过看了一眼，巧合的是严龙舟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短暂相接，蜜娘立刻挪开了眼，抱起旺财就回屋去了。
这只蠢狗，上次还被吓得哇哇哇，这次多久，人家走的时候它都恨不得跟着走了！
陈老汉很快回来，蜜娘重新走了出来：“爹，咋回事呀？”
陈老汉还想问呢：“不知道啊，你这边是咋回事？”
父女两一合计，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过陈老汉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方才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两人是石头村的人，石头村啊！就算是进城也不顺路啊！
真奇怪。
-
相比陈家的温吞反应，严龙舟脑瓜子快得多，刚走没多久就停了脚步。
严老头：“干啥？”
严龙舟：“您真打算进城去？”
严老头嘿嘿笑了：“你个臭小子，明知故问。”
父子两转了方向又朝石头村走去，严老头：“你和那女娃啥情况，她给你啥了？”
严龙舟没说话，严老头翘起胡子又问了一遍，严龙舟这才简单道：“上次在集市上碰见过，她想要野猪肉，和我换了。”
严老头明白了，他也懒得卖关子了，“那你觉得这女娃咋样。”
严龙舟又停下脚步：“咋了，你要给我说媳妇儿？”
严老头哼了一声：“废话，不然老子一大早带你走山路过来？哼，要我说，指望谁都没用，还得是你爹我脑子活泛，立马要了地址找了由头……”
严老头显然有几分得意，严龙舟也意外地没和自己老子唱反调，他“哦”了一声，表情看上去没啥变化，但是唇角却是上扬了几分。
严老头非常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子，笑道：“看上了吧？我也觉得不错。”
严龙舟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蜜娘给他的那包东西，忽然又转了脚步。
“你干啥去！”严老头莫名其妙。
“进城买东西！”
买东西？
严老头猛地反应过来，个臭小子！敢情是买提亲的东西！平时瞧着还算稳重了，也是个急性子！
“买点好东西！别委屈了人家！”
严龙舟挥了挥手，他自然晓得。
嘿嘿，快有媳妇儿了。
此时的严龙舟犹如放虎归山一般，脚步比平常还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