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人
“原来是姐姐啊！我说爸爸你怎么不上楼。”
女孩活蹦乱跳地来到餐桌旁，看着顾林熙狼吞虎咽过的桌面，仿佛参悟了什么，啧了几声。
“爸爸，你怎么能让姐姐这么饿着肚子呢。”
顾崇临把手里的烟卷扔进他动都没动的餐盘，表情分明在表示，是她自找的，你还怪我。
“这位是……”
林熙打量了一下顾崇临的女儿，发出自己的疑问。
“这是顾纤纤，你妹妹，也是我干女儿。”
“哦。”
林熙冷淡的反应让顾纤纤有点尴尬，她干笑两声，继续滔滔不绝：“姐姐在外面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吧？这次回来了得好好补补，明天我带姐姐去市中心吃点好的。”
林熙只是三天没好好吃饭饿的，她可没心思跟一个陌生人出去单纯为了吃顿好的。
“不必了，妹妹你想玩自己去吧。”
顾纤纤笑容彻底消失，她看向顾崇临，顾崇临也无可奈何摇摇头，摆明是一种纵容。
这个家的主人都没有对林熙的冷漠发话，顾纤纤也不好说她没礼貌，转头换了个话题。
“九年哥呢？他不是也该回来了吗？”
林熙淡定拿桌布擦了擦嘴，她还不知道姜九年还会和主子住在一起呢。
说来也巧，他们这边刚提起来姜九年，那边门铃紧着就响。
顾纤纤又精神起来，先着步子去开门。
海风灌进来，连带一股盐腥味，进来一个湿漉漉的人，浑身黑压压，头发和衣服都在往下滴水，刚刚站立还没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脚底下已经多了一滩。
第一眼，林熙以为是水鬼上岸，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叉子吓飞了出去。第二眼，林熙勉强看出来是个从水里捞出来的人。
“九年哥？你这是怎么了？”
顾纤纤惊叫起来。
林熙嘴里的面包都掉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顾崇临不会把姜九年扔海里了吧！
“先生。”
姜九年的语气像是在向顾崇临确认什么。
“嗯。”
顾崇临淡定地嗯一声，随后宠溺地看向林熙说：“眼睛是不怎么能看清吗？吓成这个样子？”
“我……近视……”
林熙惊魂未定，面前的饭食之无味。
“有眼镜吗？”
“舍不得。”
此话一出，除了还在滴水的姜九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脸不可置信，林熙看着他们，深知锦衣玉食与箪食瓢饮的不同。
老金转过身抹眼泪，顾崇临拍拍他安慰，自己也一脸同情，接过同样表情奇怪的老八递来的纸巾。
“额……其实我有在打工，但是姜媛限制我行动，所以挣得钱不是很多……”
“小姐，”老金佝偻着腰拉住林熙的手，“您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林熙不置可否：“金叔，这世界大部分人都过着这样的日子，我还有很好的学校上，算是不错的。”
顾纤纤嗤之以鼻：“你这也太pua自己了吧。”
“什么p不p的，小姐是太善良了。”
老金连忙打断顾纤纤的话。
“明天让人把医生请家里来帮你配一副眼镜。”
顾崇临发话，林熙瞬间炸毛，啪的一下拍桌而起。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只吃饭吗？你不打算放我走？”
“天这么晚了，我怎么放心你出去，先住一晚吧。”顾崇临支着手杖站起来，到林熙身旁时对她说：“悲悯之心是好，但适可而止。”
说完，顾崇临终于想起来站成雕塑的姜九年。
“九年，去收拾一下，来我书房。”
顾崇临和姜九年前后脚上楼，老金去收拾姜九年留下的烂摊子。
“大小姐，您老实点吧，”老八好心劝道，“我们还能被您耍耍，老板面前，最好收收神通。”
林熙反呛：“我能有什么神通？是我被押着好不好。”
“您怎么油盐不进。”
老八无话可说，挫败地上了楼。
林熙盯着地面，心里一阵烦躁。
“姐姐，你真把十年前的事情忘了？”
顾纤纤十分疑惑地问，一双大眼里的不相信都快要溢出来了，林熙瞄了一眼，转头不想理她。
“我可是学心理学的，你别骗我。”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学心理学了，你也真是藏不住事。”
“那又怎样，我只是确认一下你会不会威胁我的地位。”
林熙满脸黑线，她站起来想走，被顾纤纤一脚拦下来。
“在顾家只需要一个女主人，你可别以为自己能分走爸爸和九年哥的爱。”
“你放心，你想要的我不会跟你抢，我又不在乎。”
“可是你不应该一直都很缺爱吗？”
顾纤纤毫不顾忌地开口，不料触了林熙的逆鳞，林熙眼神忽然变得阴翳，仿佛刀子一般，顾纤纤看她要吃人的模样，往后退了几步。
“你……干什么……我不就是随便说说……”
“顾二小姐，这个家我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当我很稀罕吗？你那么喜欢，找地方待着去。”
林熙气冲冲地走掉，顾纤纤被她刚才的样子给吓到，刚举起餐桌上顾林熙用过的盘子要摔了泄愤，又记起来这是顾崇临最喜欢的一套餐具，在心里权衡后安安稳稳给放回去，憋屈地跺跺脚。
书房里，顾崇临在办公桌前翻看手中的文件，越翻越急，干脆一股脑盖在桌上。
“什么废物，就查出来这么一点东西也敢呈上来？”
老八头垂着，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情报是在哪买的？”
“是一家暗网，上面有条专卖情报的线，能发悬赏，我们试了试，没想到真的接到了线人。”
“花的钱记得报销。”
“是。”
“不过，这条线来的有点蹊跷，那么多年都没撬动姜媛身边的人，这次怎么就忽然泄漏了呢？”
“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先生，是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本就该回家了。”
“唉……”
说起来林熙，顾崇临脑袋有些大，烦得挠挠头。
“你觉得林熙怎么样？”
“这个，属下不好说，”老八战战兢兢，生怕说错话，“小姐古灵精怪，性格多变……”
“古灵精怪？我看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爱撒谎，爱做戏，你不觉得她像一只河豚吗？”
“啊？”
老八被说的有点蒙。
“顺着她百伶百俐，逆着她浑身是刺。”
顾崇临边说边拍桌子，实在气不过，拿起手边的烟灰缸砸向地毯，滚了两圈之后落在老八脚边。老八刷的冷汗下来。
“小姐其实在您面前还挺温顺的……”
“温顺地掀桌子吗？”
顾崇临揉着眉心，明显被气到了，老八心里悱恻：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他赶紧上前几步把烟灰缸捡回，安慰道：“小姐这不是失忆了嘛。”
“演电影呢？失忆，”顾崇临逆着这口气说，“你知道她去妃棠见了谁吗？”
“属下不知。”
“一个故人，垣良家的小公子。”
顾崇临把那口气吐出来，郁怒地摇摇头。
老八见状也反应过来：“那小姐必然还记得在本岛的往事，可小姐为什么不肯跟我们回来？”
顾崇临气消了点，有些惆怅，手摩挲着那些资料的边角。
“十年就这么点资料，她过的恐怕不好吧。”
老八很想说已经不少了，底下人找了两个星期花了几百万才有这么点，但他根本不敢现在说，只能点头称是。
“那先生，我们是不是对外说小姐恢复记忆了？”
“恢复？哼，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她不愿意回来也有她的道理，以后小姐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出格，别揭穿她。”
“明白。”
老八连连点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顾崇临示意老八去开门，门甫一打开，顾纤纤就离弦箭一样冲进来，跑到顾崇临身边哭诉。
顾纤纤梨花带雨的，顾崇临心软，和声问她怎么了。
“姐姐她凶我！您没看到，她眼睛就像机关枪一样，对着我乱扫。”
老八看顾崇临又要生气，赶紧打断她。
“二小姐，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是二小姐！你们平时都不这么叫我的。”
“这不是大小姐回来了嘛。”
顾纤纤听了更难受，跪在顾崇临脚边，把头枕在顾崇临腿上大声哭起来。
顾崇临给了老八一个颜色。
老八也回了个眼色，很可惜两人没有默契，顾崇临要老八把人弄出去，老八想顾崇临是要自己闭嘴。
看老八站了半天也没动，顾崇临只能顺顺顾纤纤的背，找个借口说：“姜九年怎么还没来，老八，你照看二小姐，我去找那小兔崽子。”
顾崇临以为能脱身，不料顾纤纤拽着他的衣角求他做主。
“姐姐还说这个家她不稀罕，爸爸，您何必自己找气受啊。”
顾崇临脸色不好看起来，依旧一语中的：“你是不是惹恼了她，她生气了说的就是不中听。”
顾纤纤怂了：“其实我就是跟她拌了几句嘴……”
顾崇临还想劝慰两句，未发觉一束光从落地窗透过来，落在他的脸上，老八率先反应过来，扑在顾崇临身前。
灯光交错，旋即整个外面都亮起来，无数交织的光束在夜色中错乱，警报声刺耳不绝。
“怎么回事？”
老八看了眼传讯器回答：“小姐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