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语者的袭击
赭红色的土地上,千奇百怪的裂缝纵横交错。仔细看,一条长长的缝里钻出一只全身黝黑的甲虫。
小家伙向外探出脑袋,确保周围环境没有危险后,它扭了扭屁股,身体里仿佛点燃一枚威力巨大的霹雳炮,一溜烟地闪进一朵螺壳状的小土丘里。
“咔!”
硕大的尸腐花被一把苍白如银的镰刀击中要害,花茎部不可逆转地断裂。霎时,击破处向外喷出十米远的蓝色汁液。
尸腐花的花朵从中心向四周裂开,坚硬的花瓣仿佛被硫酸侵蚀,从花托上轻易脱落,在空中软绵绵地下坠。
哈维站在尸腐花下方,他紧握沾满蓝色汁液的镰刀,面无表情地仰视还在半空中拼命挣扎的残缺“尸体”。
苟延残息后,尸腐花终于消停,它重重摔在地上,绿色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枯萎,只剩下四分五裂的花朵还保持原有的颜色。
(《怪物咖啡厅》里介绍道:
“尸腐花:一种以尸体为养料的怪物,它体型巨大,生性狡猾,极度擅长隐藏自己。
尸腐花栖息在地下,地上开满的鲜花坪是它用于迷惑其他生物的陷阱。如果活物接近,鲜花坪会立刻坍塌,随后尸腐花会现出本体并将活物杀死吃掉。
据说当它吸收一定数量的尸体后会将花朵重新闭合,在花苞处孕育出新的生命……
当然,截至目前,尚未发现在尸腐花中诞生的生命。”)
“本次扫荡任务完成,辛苦了各位!”
哈维一只脚踩在尸腐花枯萎的枝叶上,右手高举镰刀,大声宣布。
“好!”
众人也高举起自己的武器,热烈欢呼。
法比手中外型酷炫的枪炮“啪”地一下变成一只圆滚滚的小螃蟹——不久前,法比还提着这台能一分钟发射出六枚炮弹的枪炮对尸腐花一顿猛烈输出。
“哆啦咪!”
小螃蟹发出软萌可爱的声音,它卖力煽动自己的双钳飞到半空中。
可恶,这副身体实在是太重了!小螃蟹在空中使劲向上扑腾,但凡有一点松懈它便会被地心引力狠狠按在地上。
法比急忙将双手捧在小螃蟹身下,小螃蟹缓缓降落在法比手心。
“噗叽。”
小螃蟹满意地躺在法比手心,嘴里发出轻松愉快的声音。
“辛苦啦,多拉米!”
法比高兴地对正在手心里左右翻滚的多拉米说。
“快去休息吧。”
接着,法比将多拉米捧向自己的红色贝雷帽。
“哆啦咪!”
小螃蟹躺在贝雷帽上,满意叫唤道。
另一方,加内特正向一台材质老化的机器人汇报今天的作战成果。
机器人两只发光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加内特,与机器人同步的电脑屏幕上逐字显示出加内特的话语:
“艾瑞娅,这里是清剿小队,今天的扫荡任务已完成,经统计,小队共清剿尸腐花3只,战斗受伤成员10名,发现幸存者4位,此外,小队已派2名队员将4位幸存者送往救济站,看时间……”
加内特低头看了看手臂上造型粗糙的手表。
“嗯,幸存者已经抵达救济站!”
“汇报完毕,请指示。”
机器人笨拙地转动自己老化的身躯,关节之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它被合金片蒙住的嘴里发出混杂“沙沙”电流声的女声。
“收到……滋滋……今日数据已上传总部……滋……清剿小队请即刻返程,最后……”
艾瑞娅坐在荒原救济站的一间宽敞幽暗的操控室内,她单手托着脑袋,火焰般的赤色眼睛灵活地扫过参差不齐的电脑屏幕,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清剿小队的各位辛苦了!”
“好!”
大家伙齐声高喊道。
然而,正当清剿小队沉浸在战胜尸腐花的欢庆氛围时,危险已在无法看清的迷雾中巧妙酝酿。
一大批衣服上涂满污渍与血迹的叛语者缓慢地朝清剿小队靠近,他们面容狰狞,浑身散发着恶臭味,僵直的步伐与土地碰撞发出令人揪心的声音。
(《撤退,冒险家》里介绍道:
“叛语者:荒原里不知何时出现的组织。
亲爱的冒险家们,切记,千万不要接近他们!他们是亡命狂徒,他们一无所有,他们是幸福的掠夺者。
关于叛语者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叛语者们觉得自己背叛了生命的语言,于是他们舍弃自己的声带,不再讲话,用沉默代表自己的罪孽。
一段流传在叛语者组织内的小诗写道:
‘我的母亲给予我生命,但生命弃我不顾。’
‘我决定舍弃生命的语言,从此以缄默赎清罪孽。’
‘我不再是罪人,我要替母亲扫清世间的恶魔!’
‘他人,即是恶魔。’
……
总之,这个组织非常可怕,再次强调,遇见他们——撤退,冒险家!)
当这群被生命与语言抛弃的骨架走到距离清剿小队二十来米的地方,心神离荡的骨架们仿佛被未知的火星点燃,战斗基因猛地觉醒!
他们死死盯着不远处欢呼雀跃的清剿小队成员,嘴里大喘着粗气,粗壮的脖子兴奋地爆出层层青筋。
叛语者们膨胀泛白的眼珠子里仿佛注入一台交织命运的抽奖机。一串从一到十二的数字依次在抽奖机内滚动。
经过十二回合紧张刺激的翻滚,叛语者们眼里的抽奖机统一停留在数字4。
紧接着,叛语者们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织线操控,开始不协调地扭曲。他们如同舞台上被随意操纵的木偶,肢体与肢体相互摩擦,空气中隐约传来“嘎吱”的声音。
叛语者们张大嘴巴露出溃烂的牙齿,他们朝天空用破碎的喉咙咆哮出无法听见的声音。
随后,这群被罪孽冲昏头脑的疯子朝清剿小队不要命地狂奔。
空气中飘来一丝危险气息。
凭借多年的战斗经验,哈维警觉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对劲。他握紧镰刀,猎豹般锐利的眼睛向四周望去,突然,敏锐的双目迅速锁定不远处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
哈维立刻朝众人大喊:“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一声令下,清剿小队里所有人立刻摆好阵型,亮出各自擅长的武器,严阵以待。
一个只剩下左手臂的叛语者先声夺人,他敏捷地躲过清剿小队里其他成员的抵挡,以破竹之势闪击到哈维身后。
刹那间,独臂叛语者大小臂之间的关节“咔嚓”断裂,粘稠拉丝的黑色血液喷向空中,光秃秃的手肘处立刻长出锯齿状的白骨。他对着哈维在空中比划自己锯齿状白骨。
之后,独臂叛语者膝盖微微弯曲,目光全部聚焦在哈维身上,以万夫莫当之势朝他冲击。
哈维脑袋里一瞬间激起数十种应对当下战况的办法,但是最后,脑袋里只留下一句话。
“快逃!”
哈维刚准备撤退,不料,独臂叛语者已经贴近自己的后背,他举起锯齿状白骨,准备在下一秒将它刺进自己的脊柱。
哈维咬紧牙关,看准锯齿状白骨的攻击时机,竭力向后一躲。
白骨在空中划出一道月牙状的气流。
趁独臂叛语者失误的真空期,哈维使劲捏住镰刀朝叛语者的锯齿状白骨奋力砍去。
“咔嚓!”
泛着银光的刀刃扫过坚硬的白骨。
刹那间,锯齿状白骨从镰刀划扫处断裂,脱离手臂控制的部分垂直跌落在地上,发出“乒呤乓啷”的声音。
独臂叛语者见状,立刻向后翻滚跳去。在距离哈维十米远的地方,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向哈维。
短暂停顿后,独臂叛语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叛语者身旁。
此时,这个叛语者正全神贯注地与清剿小队的队员战斗。
独臂叛语者趁这位“同事”的不注意,用他那断裂的白骨猛地插进“同事”的胸膛。
刹那间,“同事”胸腔内黑色的血液飙出身体,溅在正在与他奋力抵抗的清剿小队队员脸上。
队员的瞳孔惊愕地瞪大,视线在剧烈紧张感的影响下变得模糊燥热。
独臂叛语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将白骨继续向前推进。
队员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紧接着,这股钻入心窝的痛感席卷全身。
“队长……救……救命……”队员拼尽最后的力气呼唤道。
“……替我照顾好我的母亲。”
说完,队员便瘫下脑袋一动不动。
哈维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哈维,救救我……替我照顾好所有人……拜托了……”
哈维脑海里响起那段无法忘记的声音。
霎时,回忆如同渗出大海的黑色潮水,打湿少年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遮羞布。终于,哈维压制在心底的无名火撕裂囚禁它的牢笼,携手灼热的血液势不可挡地冲向大脑。
“我要,杀了你!”
哈维怒声低吟。
断裂的锯齿状白骨一时间结束了两个人的生命。
之后,这两具尸体的五官开始喷涌出大量粘黏的黑色液体,黑色液体从尸体身上缓缓下落。
独臂叛语者将浸泡在黑色液体中的断裂白骨慢慢拉出,然而,伴随着白骨上黑色粘稠液体渐渐脱落,这副白骨居然变成了一把透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狙击枪。
“嘀嗒,嘀嗒……”
黑色液体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地上,神奇的是,在落地的一瞬间它们从黑色转变成白色。随后,一圈圈白色液体快速蒸发,消失在空气中。
叛语者举起狙击枪,将枪口对准哈维。
深邃黑暗的枪管与哈维幽暗的淡紫色眼睛对视,然而此时,哈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无法动弹。
“等等,不对!”
哈维拼尽全身力气转动僵直的头,淡紫色眼睛疯狂瞅向子弹即将射出的方向,一时间,蛛网状的血丝将瞳孔包裹。
“不好,他的目标是法比!”
法比正手持多拉米暴力轰炸其他疯魔似的叛语者!
“砰!”
子弹从狙击枪飞出。
“法比!”
哈维嘶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