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轨迹(上)
“快,所有人,抓紧时间!”
救援队领头人竭力一声大喊。
一时间,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的声音纷乱如麻、不绝于耳,红蓝色的灯光交替闪烁,触目惊心。
漆黑的夜里,人们被好奇心驱使,循着空气中的铁锈味失心般地朝废墟移动——这里正上演一场沸沸扬扬的道别仪式,观众们无知的脸庞,急促紧绷的脚步,悲伤肆意的哭泣,沾染血色的衣襟以及逝者无声的安息……
……
不久前,贝米突然接收到莱特医院发出的紧急秘密通知——“莱特医院……坍塌……请求医疗救助……”
贝米半信半疑地盯着手机上模糊的信息。
“怎么回事?”贝米皱起眉头,内心的疑惑仿佛千丝万缕的细线将思绪刺穿。
正当迟疑之时,手机屏幕上突然显示:“黄道适格者……出现!”
贝米心里猛地一咯噔。
这些字符着了魔似的在屏幕里反复蹦哒。
“适格者”
“谁?”
“……”
想到这,贝米决定去莱特医院探探究竟。
与达比司短暂的道别后,贝米果断骑上弗立斯家园提供的共享电瓶车,风驰电掣地朝莱特医院开去。
……
到达目的地后,贝米小心地将车停放在角落,接着步伐紧促地走向救援队伍中心。
“您好,先生,我是来自荒原救济站的贝米,请允许我加入此次救援行动!”贝米对领头人语调铿锵地说。
领头人惊喜地看着贝米,笑道:“您好您好,贝米医生,感谢荒原救济站参与此次救援行动!唔,请问只有您一个人吗?”
贝米眉眼一弯,回答说:“哼哼……说来话长。”
残垣断壁,寒冷与尘埃相依。
“救……救命……”霎时,一阵缥缈的声音仿佛无形的利刃将冰冷的空气撕裂。
贝米谨慎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一个双眼泛白,脑袋破了一个大窟窿,只剩下半截身子的人安静地靠在一块残垣上。这人身下的泥土已经被汹涌的血流浸润透彻,变得松软潮湿。
贝米惊悚地看着这个“人”,眼前的画面是从未有过的凄惨。
“人”早已停止呼吸了,然而他微张的嘴里还在疯狂地淌着血。
“救……命……”
“救命……救……救命……命……”
朦胧的声音从单一逐渐壮大,它们慢慢聚拢在一起形成巨大的隐形屏障将贝米死死包裹。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求救声仿佛来势汹汹的军队强行侵入贝米的大脑。
“走开!”
依据本能,贝米的身体迅速对这些外来侵入者产生毫不退缩地抵抗,她立马蹲下身子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
就在这时,残缺尸体眼窝上的一颗混浊的灰白色眼珠子“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一瞬间,所有声音化为虚无。
贝米的大脑一片空白。
“停止了?”
稍作心理调整后,贝米重新站起来,她谨慎地挪动僵硬的尸体,将它平铺在地上,接着用手将这具尸体仅存的一只眼睛合闭。
“不要……不要让我……”
“孤身一人……”
一阵飘渺的声音轻柔地拂过贝米低垂的眼睑,在干燥的空气中散去。
刺骨的寒冷带走人心中渺小的温暖,以及一份可贵的善意。
在废墟不起眼的缝隙里,生命开启了新轨迹。
一束明媚的烁光忽然在贝米身后绽放,贝米转身看去,只见一串又一串透着金色光芒的“碎片”正温柔地从缝隙中升起。
“碎片”徐徐升向空中,与飘落的碎雪插肩而过。
贝米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一幕,澄澈的眼睛仿佛一台正在疯狂输出的处于连拍模式的相机。
“快,离开……”
贝米眼前,闪现出那熟悉的身影。
金色发丝在自由的寒风中肆意飘扬,白色衣裙见证纯洁美好的印记,瞳孔中双子座符号熠熠生辉。
贝米不可思议地呆立在原地,眼前人仿佛降临世间的天使,纯真烂漫,光明璀璨。
“你是……”
贝米轻声问道。
“带上他们,离开……”
女孩温和地微笑,金色瞳孔倾注下灵动的光辉,她的身体在朦胧的光芒中渐渐消散,最后化作萤石般的星星点点。
贝米望着逝去的星光,来不及吐露的话语硬卡在哽咽的喉咙里。
“十一……是你吗……”
……
尸骨被交给专业人士后,贝米独自走到
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坐下,她用手捂住憔悴的面颊,双目疲惫地闭上。
人群熙熙攘攘,无妄之灾下的“雪花”正不遗余力地与命运抗争。他们被讴歌,他们被赞颂,他们被加冕为英雄!史册会给他们填上辉煌的一笔。同时,纯白的羊羔也会被冠上恶魔的罪名。
时间,正忙碌粉饰这一场喧哗的闹剧。
“嘟——嘟——”
手机一个劲地在贝米衣兜里振动,刺激的铃声仿佛一针清新剂将失神的贝米拉回现实。
“喂,贝米!听得见吗?”电话里传来达比司沙哑的声音。
贝米深吸一口气勉强将自己支棱起来,语调轻柔地说:“嗯,听得见,达比司叔叔怎么了?”
“贝米……是莱特……莱特……去世了!”达比司颤抖地呜咽道。
贝米恍然一愣,呼吸在这一刻猛地停滞,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重量。
“贝米”
“……”
“贝米!”
“啊,叔叔我在!”
“贝米,你还好吗?”
“叔叔,我……没事——很抱歉叔叔,救援工作还在进行中,现在我无法脱身,等结束后我会立刻赶回来……”
“好……贝米,莱特的事还有我和弗立斯家园撑着,你注意安全!”达比司强忍着泪水说。
“好,知道了!叔叔,挂啦。”
“嘟嘟嘟……”
贝米仰起头,任凭雪花滴入炽热的眼睛,凉意刺过柔软的肌肤直击被痛苦席卷的心脏。
沉默良久,贝米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对着空气强颜欢笑说:“好啦,现在开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别泄气!”
贝米费力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次涌入到轰轰烈烈的救援行队中。
“石砖下还有生命现象!”
“我们来搭把力,一,二,三,推!”
“所有人,不要松懈!”
时间慢慢向前推动,呼吸的声音逐渐清晰。人们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恐惧时,身体是僵硬的,而唯一能做的只有——呼吸。微弱的呼吸、均匀的呼吸、猛烈的呼吸以及停止呼吸。
又到了熟悉的环节,啦啦啦!
你好,朋友,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点:呼吸,是生命的律动,如同奔流的江水,生生不息——所以,你知道吗,双子座能量的爆发其实是昏睡的黄道心脏突然“咯噔”一下,只不过这份独属于黄道的“呼吸”,居然是以“灾难”的形式降临,就像魔术师在变魔术,奇特诡异,出乎人的意料却又符合情理。
嘻嘻,很好玩,是吧?
太阳渐渐越过地平线,白色的大地被红色的斑迹点缀,经过一晚上触目惊心的演出,大地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救援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昨夜的死亡悄无声息,今朝的希望灿烂来临……
“贝米,快来搭把力!”戴着口罩的女医生朝着正在清理幸存者身上血迹的贝米大喊。
“来了!”贝米大声回应道。
贝米对身旁的男医生仔细讲解说:“血迹清理完毕,接下来是对伤口进行缝合包扎,拜托了。”
男医生一丝不苟地点点头,随后立即对幸存者展开伤口处理。
贝米见状,嘴角弯出满意的弧度,接着朝女医生飞速奔去。
……
“真不敢相信,这两人被埋得如此之深,居然还有呼吸!”
“你们愣着干嘛,快把人搬出来!”
“……”
“贝米,快来!”
“呼……呼……来了!”贝米大喘着气跑到女医生身边。
等等!
贝米低头看向躺在废墟里的两人,瞳孔骤然瞪大。
残败破损的坑穴里,布莱兹抱着金发小孩安然地闭着眼。
贝米赶紧联合其他救援者合力将他们移出废墟。
“又见面啦,布莱兹,还有……”
“适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