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记忆与被掩盖的真相(番外2)
还需要继续活的人和在那之前死的人,到底哪个更倒霉?
对于这个问题,张隆生觉得,被骗着活着的人最倒霉。
活着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记忆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另外一个样子,就更是绝世的倒霉。
作为首席的刀,张隆生曾经一直以为,自己能完成誓言,保护那个小孩——他的族长,首领,成为对方手里最锋利的刀。
直到他突然发现自己被偷偷设计放下了,
他的族长,把自己留给了下一任族长,却带着剩下的人奇怪赴死了。
在那个地方,所有亲卫全部阵亡,族长失踪。
……或许,过于锋利与让人放心,也不是一件好事。
和其他被欺骗的人一样,他们终究默默完成了族长走前的要求,作为最大的保皇党保证了下一任张起陵的正统性。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没再继续在张家任职,选择了退隐。
没了真正的使刀人,刀终究也会疲惫。
尤其在他发现他们的族长,在被另外一股奇异力量抹掉痕迹,更换成另外一份似是而非的记忆之后。
张隆生默默告诉自己,即使所有人记忆都可以被更正,但他不允许自己也是这样,
有些事情,绝不能遗忘。
…………
长白山,
看着在他两侧对立而站的平静两人,
这里两人,一位是他真正的,却早已“失踪”的族长,一位是族长所要他力保的在位族长。
张隆生余光看着自己余光处依旧无比熟悉、从未有过陌生的人影,
自这位老族长,他真正的族长失踪以来,他从未有过如此安定。
他第一次真正的放松起来。
没打扰族长之间迟来的真正交接,悄悄离开原地,他迅速赶向青铜门所在地,
只是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除了那份不断凝实的虚幻记忆外,他悄悄藏下的真正记忆碎片,
虽然他和族长的过去,大概只有他自己记得了。
世界和记忆都在隐晦的不断改变,可他所记的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的真实啊。
…………
在那个已经开始战火纷争的年代,张家的统治也早就遭到严重打击。
直到那段时间,
所有人都在传千年圣婴成功复苏,他是张家的先知,是他们张家的希望。
族内突然升起了不一样的狂热与希望。
张隆生是少数不以为然的那部分,
在他看来,那些老不死糊弄他们从来就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把戏说实在其实有点老。
千年圣婴?估计也就是族老和族长那些人为了重聚人心的一次无奈和傻帽举动。
跟他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只是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了装傻和沉默,
因为这是来自同一个家族的“默契”。
即使再脑残,为了家族也只能去信,不信或者想戳穿的才是“罪人”。
虽然造势的那段时间他恰巧错过,但出于难得的好奇,他还是偷偷去看了眼那个被迫造神的‘倒霉蛋’。
对方年纪很小,看着也就三岁左右,除了眼睛里却有着过于明显的空洞,和过于奇怪的不断低喃,没有什么特别。
“我是记忆,只是记忆……本我不在这,他不在这,他把我掉了……”
努力偷听了好一会,张隆生也没听出一个所以然,
一会后,很快就有人过来,将这仿佛在化身神棍话痨的小不点抱走了,
半个月后,张隆生又抓住机会跟这个小不点意外打了个照面,
对方一如既往的还在念叨,这次甚至多了颤抖
“天道会修正记忆……要继续吗……要变化吗…你是想改变的,可你不在这…我需要进一步的记忆分析…你才是真正族长…”
张隆生觉得这小不点确实有点神神叨叨。
同时他确实有点不耐烦,难道圣婴就是帕金森综合征?
这个所谓圣婴,感觉更像是小脑脑干出问题,不会说人话了。
在心里嗤了声,他把这事丢到了一边,该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他所在的小队间接受到了这名“圣婴”的恩惠。
这个自以为是的轻蔑想法才终于中止。
因为对方突如其来对他所在小队队员的告知提醒,
他的副手在外围多安排了人手,他们躲过了那个被动过手脚的自毁机关。
张隆生检讨了下自己,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小觑对方,但依旧坚持自己观点。
这人肯定就是有什么毛病,也绝不会是什么真的千年圣婴。
再碰到对方时,对方这次看着没像个神经病人了,但行动和言辞依旧离谱,
因为对方正在杀人,杀得还是本家关系户。
杀人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很正常,杀了些蛀虫也挺让人觉得痛快,但这种捅完让一边人拿毛巾擦手,甚至光明正大喊来关系户后台处理尸体,而解释却只有短短两句的:
“我快没时间了。”
“我可以不需要你们。已经不会更坏了。
……还是有点嚣张到无脑了。
张隆生难得吃了半个印象深刻的瓜,刚准备走,就发现自己成了瓜,
因为这名圣婴叫住了他,
对方这次眼神不再如从前几次那样空洞清澈,反而满是淡漠深邃,
就好像是有另外一个灵魂在这具幼小躯体内苏醒,
对方瞥了眼他,点出稚嫩的小手让人抽走了他的任务牌。
“你需要休息。”
确实近半年都没怎么真正休息的张隆生麻溜的在对方的挥手下滚蛋了。
有时候,黑转粉只需要这样一个小小的恩惠。
等张隆生休息好,终于应命去接新任务时,他发现不少人都老实了,
连发任务的那帮人都肉眼可见的客气与怂,
在张隆生慢慢走出房间时,他耳尖敏锐听到那圣婴多了个新外号:“杀星”。
他忍不住笑了笑。
等他再见到这个‘杀星’时,已经是几年后了,对方已经有他小腿高了。
只是这一次,这位圣婴显然又犯病了,
对方缩在一颗奚落树下角落,目光空洞的不断喃喃,
“……我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没有未来…接下来怎么走…”
看上去,就像是精神病发作却无人问津的可怜小孩。
看了眼头上爆裂的阳光,又看看这个仿佛又一次没人管的小孩,张隆生还是去插了次手,把人拎到了角落阴影处,又借亲戚关系找负责圣婴日常的人员询问了下情况,
那人怪异看了眼张隆生,看着礼物孝敬的份上还是道:“他是圣婴,负责的是族老,族老不养闲人和……对头。”
“而这位这样的情况…犯病次数等于什么你应该懂。”
那人表情不自觉有些惋惜与同情:“而且他醒后的状态……,唉,最多也就是符号了。”
“族老他们不会让他清醒的。”
张隆生懂了。
但确实也更在意了。
过几天,他抓住一个空隙机会,又跑了过去,
这次对方居然是站着面壁的状态,
“我缺少刀,我挥不开这里……我需要一把刀……”
这小不点又在神神叨叨了,
张隆生心里想着,走开了,
可几天后,看着对方还在念叨同一句话,他有点忍不住了,
鬼使神差的,他凑过去道:
“我做你的刀,怎么样?”
……
然后小不点同意了,他们开心做起了忘年交——这是他心里后来的美好版本。
实际上:
那时他在下一秒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刚才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不然怎么会这样把自己卖了?
可惜,那小不点仅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的眸子里一如既往地空洞而清澈,偏偏话也是极为平淡扎心:
“记忆将成假的,你会遗忘。”
“你做不了我的刀。”
“……。”
自己似乎被看不起了?
……小屁孩果然还是很讨厌。
心里几乎鼓成河豚的张隆生光速滚蛋了。
直到那次以圣婴身份的最大祭天祭祀开始举办,
被捧为圣婴的,已经半大的人突然在台前发疯。
他站在那高台上对所有人道:
“我不是。圣婴已经死了。”
对方用最为平淡的音调,向所有投下了一个最为巨大的炸弹,也撕开了张家最后的遮羞布。
感觉自己脑子仿佛被这句话炸没的下一秒,一片混乱中,他已经冲上了高台,挡在了对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