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包
四点半,沈听接了个电话,是陶仪知打来的。
在还没接起前,他就已经猜到这通电话的目的。
“儿子,今晚回家吧,你爸说都好久没见你了。”
如往常一样,沈听下意识的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也确实有小半个月没回去了,想来每天剩下他们俩人在那座宅子里,作为儿子着实有些不像话,只好应下。
其实沈听并不是不愿意回去,只是那座老宅在h市的中心位置,而崇明的位置在开发区,从这边到那边一东一西,不堵车的话单开过去都要四十分钟,更别说下班的高峰期了…
沈听合上文件夹,看了眼时间,4:15。
这个点如果开高架的话还是能快个十几分钟的,在脑海里规划好回去的路线,合了电脑,拿了盒未开封的新茶,捎回去给家里老头子尝尝鲜。
叶笙这个点正好犯困,她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键盘上虚晃着偶尔敲几个字,整个下午眼皮沉的紧,现在也只能偶尔睁起条缝,而后又迅速闭上,如此循环着。
沈听刚打开门就看到电脑后面的家伙睡眼朦胧,手紧贴着脸,整个脑袋都快要撞到屏幕上的样子。
也不知是怎么,想起上午王助的那句话,他突然觉着心口有些闷。
像一块大石头突然堵在了心口上,莫名的涌起股烦乱。
沈听估摸着可能自己在办公室茶水喝多了,要么就是这个茶叶的牌子不对。
目光落在手里这个红色包装盒上,打算以后换个牌子试试。
过了那股子烦躁劲儿,他脚下再迈起步子,瞄了眼那台电脑后面正在打着瞌睡的人。
轻笑一声,成绩再好有什么用,上班打瞌睡,还对自己老板图谋不轨,要是真追究起来哪一条都够她受的。
沈听收回视线,也不知是谁把她安排在这儿坐的。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不懂得体察民情的老板,知道这个点容易犯困,也知道打瞌睡是每个人没法克服的问题。
可是如此光明正大地在老板眼皮子底下睡觉
在这层楼,乃至整个公司叶笙算是独一份。
沈听的脚下步伐频率未变,只在路过叶笙的工位时稍放缓了些。
伸手,手指弯曲轻敲了敲叶笙的桌面。
“咚、咚、咚。”
叶笙在梦里模模糊糊听到了敲门声,她张开迷离的双眸,感觉有道阴影罩着她,恍惚间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抬手擦了下快要流出嘴角的口水,微张开眼睛,去寻那道影子的来源。
可还没来得及看清,黑影就消失了,只留给她玻璃窗外夏日灼热的光线,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刚才有谁来了吗?”
叶笙咂了咂嘴,揉着眼睛问身边的卢木。
“……有。”
听着卢木的声音有些生硬,叶笙把凳子挪近了一点。
“谁啊?”
说实话,卢木还真是佩服叶笙的睡眠功底,方才自己在看到老板过来的时候吓得气都不敢喘,整个大活人在她身边敲桌子,居然还能睡的跟猪一样。
眼瞅着人走远了,才往后看了眼还在打着电话的李组长,扭过头低下身子冲叶笙小声说了句:“是老大”。
这两个字让叶笙陡然清醒,像来了当头一棒,倏地瞪大了眼睛。
“我去!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了,你睡的可香了不愿意起来真是,也吓掉我半条命。”
卢木也无可奈何,她已经尽力叫醒叶笙了,奈何此人跟猪一样一动不动。
叶笙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发顶,瘫坐在靠背上。
“完了,我完了。”
“不过没关系,虽然老大看到了,但是组长没发现,而且老大敲桌子声音很轻的,估计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没别的意思吧。”
卢木的安慰对叶笙并没有起到特别大作用,今天才靠这人的特权转正,现下竟在她眼皮底下打瞌睡。
沈听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偷懒吧。
想到这儿,叶笙彻底瘫软在座位上。
没一会儿,她又猛然坐直身子,一个想法在脑海划过。
事已至此,也只能想其他办法来补救对她的印象了。
卢木被叶笙的动作吓得浑身一哆嗦:“干嘛呀!吓我一跳。”
叶笙低声呢喃:“看来今天又要在日报里多拍那人几个马屁了…”
说干就干!
她挺起胸膛,手下动作飞快的打开新的日报页面,默默的码起了字。、
沈听驱车到达老宅这边已是傍晚时分。
原以为会一路通畅,谁料还是绕了好几个圈子,终被堵在距宅子最近的高架上。
车辆走走停停,沈听仅剩的耐心也快被缓慢滚动的车轮磨的几乎殆尽,打心底子里后悔提前把司机打发走了。
又开了二十分钟,人终究是到了。
他看了眼时间,晚了快四十分钟,想来家里人定是等的急了。
下车的步伐带了些急促,沈听吐了口浊气,不再去想方才堵车的事情。
深色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拉开,他抬头,院里的柚子树好似比记忆里又长大了一些。
打沈听记事起,院里就种着这棵比他年龄还要大的柚子树,往年每到冬天都会挂满大大小小的黄色柚子。
可惜的是今年冬天他工作忙没回来,错过了摘果子的环节,现在盛夏来临,叶子层层叠加,路灯将树叶的阴影投在地上,倒是给院子增添了些许凉意。
几个月没回来,沈听踱步在石板路上,院里的布局倒没怎么变,只是墙边又多了几棵凹着造型的罗汉松。
那几棵姿态奇特的松树实在抓人眼球,沈听也没忍住多瞧了一眼。
倒是好数,一共五棵。
他低头闷哼一声,不知道沈丛生这老家伙又掏了多少钱把他们请进来的。
沈听挪开视线,还没走到门口,是家里出来倒垃圾的王姨眼尖,看见了来的人。
瞅着好久不见的沈听,王姨真是激动的不行,“刚才你妈还在念叨怎么还没到家,念叨半天终于把你给念回来了。”
她是家里的老人,自小沈听就喜欢跟着她,所以对王姨打心里有份敬重在。
沈听笑着“是啊王姨,好久没回来了。”
王姨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快进去吧,别让你爸妈等着急了,我去把垃圾给倒了。”
沈听点头,‘嘀’的一声,指纹锁被打开,扑面而来的是饭菜的香味。
“回来啦?”
陶仪知穿着围裙从餐厅走出来,看到儿子回来,脸上才升起了久违的笑容。
沈听过去伸手轻环了一下自己的母亲,悄眼打量了餐桌上的菜,觉着多的有些离谱,顺嘴问了句。
“这么多菜,今晚还有人要来?”
“是的呀,陆川刚才说要给你爸送东西的,你正好回来了,我就让他顺便一起来跟着吃了。”
沈家老爷子沈屹初年轻共生了三个孩子,而陆川则是老大沈雨浓的儿子,由于沈雨浓和老三沈栾经常跑国外,陆川可以说是在沈听家长大的,自然关系亲近。
沈听想到等会陆川要过来,心里难免松了口气,至少被问起感情生活什么的,还能帮他挡一下。
脱下外套顺手搭在沙发上,踩着拖鞋去楼上换衣服。
因为平常在这里住的时间少,也没多少衣服在这里,他随便换了身灰色的家居服,想着下楼去吃饭。
没成想刚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就看到沈丛生戴着眼镜,手里拿着副对联从书房走出来。
沈丛生看到儿子的出现,与他预想的一样并没有展露出多么惊讶的表情,反而淡定的伸手扶了扶鼻子上的镜框咳了咳。
“回来了。”
“嗯。”
沈听在沈丛生面前一向惜字如金,按陶仪知的话说这一点跟他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见自己儿子转身要先一步下楼去了,沈丛生主动开口忙补了句。
“来…帮爸看看这幅字写得怎么样。”
沈听显然是没想到沈丛生还会跟他搭话,只得收回踩到楼梯的那只左脚,转身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带着金箔的红色纸上写了几行草书,洋洋洒洒地排列着让人难以辨认。
沈听顿了顿,艰难的吐了三个字“还不错……”
他自然是不懂什么书法知识的,只是许久没见沈丛生动笔了,下意识礼貌的夸了句。
谁知随意的一句不错却不偏不倚地恰巧夸在了沈丛生的心上。
“不错吧,爸也觉着不错,听我儿夸赞,也算不辜负写坏的那几张纸了。”
沈丛生的到自己期许的答案,便也不再与沈听过多言语,拿着那幅对联绕过他先行下了楼。
沈听挑起了唇,琢磨着这老家伙还是跟以前一样,哄一哄就开心了。
他紧跟其后,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了说话声。
“舅妈,做什么好吃的了。”
闻着是外甥的音,沈丛生脚下加快了步子。
“小川,来来来,看舅舅这副对联写得怎么样。”
沈听摇摇头感慨,这急迫劲儿,还真是比见亲儿子还亲。
陆川也是刚到,换了拖鞋去餐厅帮忙,见沈丛生拿着东西出来,忙着上前看了眼。
“哟,舅舅,你这字可以啊,可以直接办展了。”
沈丛生被夸的心情更加愉悦,得意的把东西塞进陆川的手里。
“那舅舅就送给你了,等过年拿回去挂起来。”
沈听没忍住,慵懒的坐到椅子上调侃。
“现在才九月,等到过年纸的影子都不知道被这家伙丢哪了。”
陆川对于亲眼见到的稀客很是吃惊:“你这人从哪冒出来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家只能你来,我不能来?”
沈听半开玩笑地回,冲陆川那边小声嘀咕“拍马屁别太过分,不然领回去一堆废纸,看你怎么收拾。”
“不会的,真贴我家门口。”
陆川边说边看了眼沈丛生“舅舅我不等过年,今天回去就贴上。”
“好好好,还是我小川听话,门口舅舅刚买的松树看到了吗,回去的时候顺便搬一棵走。”
他刚喝了口水,便听到沈丛生的那些话,嘴里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别了,这树我就不要了,看品相肯定值不少钱,那么好看我再给养死了,多可惜。”
沈听心里白了陆川一眼,心想这家伙真会做人,好话歹话全让他说了。
王姨恰巧回来,拿着茶杯给他倒了杯茶。
沈听道了句谢,打算继续听两人演相声,因为他实在是好奇这几棵树到底多少钱买的。
陆川拒绝了沈丛生的提议,反而暗松一口气,怕是他这外甥要是真答应了,得在屋里心疼的哭上几个星期。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川,不瞒你说,这几棵树真是花了不少钱,你舅妈没少因为这事骂我。”
“哦?多少钱买的?”
陆川也被沈丛生说的提起了兴趣,与沈听对视一眼,两人皆提起耳朵仔细听着。
沈丛生伸出手,偷偷在他们中间比了个数字八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