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沈十桉走远了，他家的阿姨站在门口，为柳宁开着门。
柳宁没动，只说：“阿姨，你好，请问沈阿姨在家吗？我是柳宁，我的爸爸是柳寅鹏，我想见她一面。如果她在家的话可以麻烦你帮我和她说一声吗？”
中年妇女微笑着说：“在家的，你不先进来吗？”
柳宁说：“先不用。”
“可是十桉少爷让我……”
“我想见的人是沈阿姨，如果她愿意见我我会进去的，麻烦您帮我问问了。”
“不麻烦，那你先在这里等一等。”
“好，谢谢。”
别墅的二楼窗户旁，站那儿的沈十桉在往下看，他的朋友不太理解他在看什么，随意地问道：“沈十桉，那女孩儿谁啊？”
“柳宁，我们家一个小建材合作方的女儿。”
“柳宁？”那朋友忽然就想了起来，“柳氏集团的那个柳宁？”
沈十桉转过身来看向他，问：“怎么，你也认识？”
“以前只是听说，最近她家不是出事了吗，八卦流言都传的满天飞了，你竟然不知道？”
沈十桉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家破产了。”
沈十桉愣了下，“这么突然？到底怎么回事？”
“她爸欠了很多高利贷，然后卷款跑路了，公司现在就是一烂摊子，这不，她妈最近到处借钱填这个窟窿，估计她今天来也是来找你们家借钱的。”
沈十桉坐回床上，反手撑着床，双腿大喇喇地敞开，若有所思地盯着前面，脸上没了那吊儿郎当的笑容了，“这么惨？”
“是啊。是挺惨的。哎你说，她们怎么会来找你们家借钱，这关系也隔的太远了，就一合作方，不至于吧。”
沈十桉道：“也不是，我们家之前和他们家有些渊源，我们家欠他们点东西。”
“原来是这样，那你妈妈会借给她吗？”
他聒噪地有些令沈十桉心烦了，他不耐地皱了皱眉，语气不佳道：“我哪儿知道。”
沈家的阿姨把柳宁领到了周睿琳的办公房，她踏了进去，里头装的森严宏伟，步步严谨，这样的环境令柳宁更加的局促。
周睿琳坐在黑色的办公真皮椅上，背后是一面偌大的书墙，身前是同色风格的办公桌，她看了柳宁一眼，没什么兴趣地继续翻着自己手下的文件，这个地方，唯一格格不入的只有自己，柳宁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我以为会是你妈妈来，怎么，还派个小孩儿来演苦肉计？”
柳宁脸热了热，她说：“很不好意思打扰您，沈阿姨。我妈妈生病了，要不然就是她来了。”
“什么病，很严重？”
“感冒。”
她轻笑了一声。
柳宁不知道她为什么笑。
“你叫什么？”
“柳宁。”
周睿琳说：“来借钱？”
柳宁沉默了一秒，脸辣辣地疼，半晌，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已经走到这儿了，便不要功亏一篑，柳宁这样告诉自己。
“沈阿姨，你会借给我们家吗？”
她的冷静与沉得住气令周睿琳高看她一眼。
周睿琳笑笑，问她：“你知道我们家和你们家的事情吗？”
“听妈妈说过。”
“那你觉得现在是我们家欠你们家的还是你们家欠我们家的？”
这个问题柳宁无法回答，她站在那里，凝望着女人的脸，好半天都没能开口说话。
“钱我不打算借，还恩也要有个度，沈氏早就还完你们的恩情了。”
柳宁低了低头，她握着自己的手，半晌才道：“沈阿姨，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站在她的角度，柳宁能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可是柳宁没办法，柳家确实需要这笔钱。
周睿琳是在事情发生的没多久就听说了这个消息，彼时她没有一点点同情，她只知道柳家遇到个这么大的困难一定会找上门来，只是时间比她想象的要久一点，硬挺这么长一段时间周睿琳倒还有点对她们刮目相看了，沈家是个香饽饽，谁见了都想啃两口，可周睿琳也最讨厌这样的事情，此次柳家出事，沈家到最后也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理的，只是周睿琳想要把利益最大化，一次性买断当年柳家对沈家的所有恩情，永绝后患。
只是不能现在提出来，要等到他们走投无路，束手无策了，才会破釜沉舟，答应她的条件。
周睿琳要再吊一吊她们，所以今天无论这小姑娘怎么恳求，如何可怜，她都不会借出这笔钱的。
“有借无还的生意沈家不会做的，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回去告诉你妈妈，生病了就等病好了再亲自过来，让一个小孩儿过来算怎么一回事儿，别人要是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欺负人呢。”
柳宁绝望又愤怒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
她盯着女人半晌，周睿琳却像没事人一样，还是照常翻着自己的资料，连目光都懒得施舍她一个。
不行，不能这样回去，否则柳家就完了。
柳宁鼓起勇气再次开口道：“最后一次可以吗？”
她的声音脆亮温润，引得周睿琳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帮柳家这一次，以后我们家不会再提当年的事情。”
沈十桉抱臂倚在门口听墙角，他是上了个洗手间以后来这瞧热闹的，没人发现他，他听了全程。
周睿琳沉默了一秒，然后说：“柳宁，我说了，沈家是不会再帮柳家了。”
沈十桉用了点力，门被他弄出动静，他往里头探了一步，里面的两个人都把视线放了过来，少年懒懒地靠在门上，双手抱臂，腿交叠，散漫的站姿，连眼神也是吊儿郎当的：“妈，咱们家至于缺那么点钱吗？”
周睿琳眼神沉了下来：“谁允许你偷听的，出去。”
“我上洗手间路过，是你们自己说话声音太大。”沈十桉没好气儿地说道，“出去就出去，我还不乐意待这儿呢。”
完了看了柳宁一眼，他大概是想说点什么，但那会儿又什么都没说，唇无声地动了动以后，还是出去了。
柳宁转头看向不远处威严冷厉的周睿琳。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柳宁点点头，不再和她有多的纠缠。
她转身走了出去，将门合上，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一刹那碰见在走廊上的沈十桉，他背靠墙站着，听见动静侧头来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着撞在一起，就那样安静了两三秒。
沈十桉心里其实不太好受，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虽然他只和柳宁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却觉得好像认识她过很久一样，亲眼见到她光鲜的时候，又亲眼见到她受到冷眼的时候，这种反差感太让人心里闷闷的了。
“原来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是这个？”沈十桉说。
柳宁看向他，永远的避重就轻：“你妈妈说的对，你不该偷听别人讲话。”
“在我家的地盘你还管起我来了，信不信我让阿姨不给你开门不放你走？”
柳宁笑了下。
“小屁孩儿。”沈十桉这样道。
“沈十桉，我走了，再见。”
她没有多余的一句话和他说，只是告别，不过也对，要是他被她的妈妈这样对待，他不仅是不和她说多余的一句话，而且还要拉臭脸才对，现在这小屁孩儿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还轻声细语的。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没情绪崩溃，还能这么淡定，沈十桉真是高看她一眼，这小孩儿内心住的真是个小孩儿吗？
沈十桉沉默了会儿，没搭她的话，柳宁本想就这样离开，她已自身难保，无暇顾及他人的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但想了想，柳宁还是停下，不愿他真的难受。
“你刚刚……”
“嗯什么？”
“你刚刚在里面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是不是有话想说，但为什么又没说？”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觉得我可怜吗？”
“你挺有自知之明。”
柳宁又笑了笑，停顿了会儿，才道：“沈十桉，谢谢你。”
“谢我什么？”
“不是卖惨，是事实，我爸爸出事以后只有两个人对我的态度和以前一样，一个是李叔，一个是你。谢谢。放心吧，我爸爸会回来的，我还有妈妈，所以我还行，算不上可怜。”
这小孩儿，真是的。
但沈十桉心里头确实好受了些。
“我走了。”
真走啊？
沈十桉有些犹豫，求了他妈，怎么不求求他呢。她要是开口，自己就顺手帮她。
“我送一下你，免得她们真不给你开门。”
“会吗？”
“说不准。”
柳宁下楼，沈十桉双手插兜悠闲地跟在她身后，他盯着自己的鞋尖有些走神。
转角时，沈十桉说：“柳宁。”
“嗯？”
“这两年我应该就准备慢慢学习公司的工作事物了。”
柳宁疑惑地：“嗯？”
“我是家里家里唯一的独子，所以沈家以后会交到我手上。”
柳宁越听越糊涂，这人在讲什么玩意儿，这是在炫耀？在一个家里负债的人面前讲这些合适吗？
“挺好的，恭喜你。”柳宁闭上眼就说起了客套话。
“谢谢，虽然有点早，不过我还是谢谢你。”
“呵。”
柳宁敷衍地应了一声。
忽然，她又停住脚步。
身后的沈十桉得逞地弯了弯唇，跟着她停下来。
柳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沈十桉也没问，就继续跟着她走。
走到外面，柳宁又停住了脚步，她忽然意识到沈十桉似乎是个能求助的人，他是沈家独子，周睿琳这儿是行不通了，那沈十桉的爸爸那里呢，如果他愿意带她去见下他爸爸，是不是柳家的困难也能迎刃而解呢？
院子里的风很大，柳宁转身面向了他，后者淡然地站在那儿，脸上还是那种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笑容。
柳宁系着围巾，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半晌，她开口说道：“沈十桉，你能不能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