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情深不寿

    “成交，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直在喝茶的韩芥之，此刻放下茶盏，替孟夫人就此做了决定。

    孟夫人见状，神情由愤怒转为疑惑，不解地望向韩芥之，一脸不可置信

    “可是，韩夫子，我要‘春华秋实’是用来医治我夫君孟翔的”她焦急地起身抓住韩芥之的衣袖，继续问道，“你若是答应了将孟翔的内丹给了他们，即便是有了这万物生长之力，又如何能医治得了他？”

    韩芥之依旧态度和缓，轻轻抽出了孟夫人手中的袖子，恪守礼数地挪开了和孟夫人之间的距离，拱手道：

    “夫人莫急，有了‘春华秋实’，即便是没了内丹，孟贤弟借助它的万物生长之力，亦能够在夫人身边，以蚺蟒之姿相伴千年。只不过，届时夫人修为功成，得以成螭，化虬，乃至跻身应龙”

    韩芥之的眼神变得犀利，带着审视的意味望着眼前痴情一片的孟夫人，继续问道：“不知届时，夫人是否会嫌弃此生化龙修仙无望的孟贤弟？”

    听了韩芥之的话，孟夫人眼中的焦急、殷切，渐渐转变成了踟蹰、犹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之时，孟夫人选择替夫君寻药救命，已是胜却人间无数——

    但是，情深不寿，这世间的情爱，纵然热烈，却未必长久。

    有多少情感能抵岁月悠长，时光漫漫，倘若如韩芥之所言，那交出内丹后的蛟龙得以死而复生，却只能以蟒、蚺的姿态，见证着所爱之人修为日渐精益，节节高升，他是否能够对今日妻子的决定，时时刻刻毫无怨言，仰望着爱人远离自己所在的层级，而心中不生幽怨

    “或者，换个思路，夫人你自己，就没想过利用这‘春华秋实’精进自己的修为，跨过那枯燥无味的千年修炼岁月，一跃成为应龙？”

    叶瑶一脸挑唆地看向孟夫人，“我想，这力量也是可以这么使用的吧？”

    是啊，与其用在别人身上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相比之下，用在自己身上，争一个靠谱的前程不是更好？

    孟夫人犹豫了，这正是叶瑶想看到的。

    她毫不掩饰自己挑拨离间的嘴脸，一脸魅惑地看向韩芥之，笑道：“你说呢？韩夫子？”

    她之所以挑唆得如此明目张胆，无非是看透了世间情爱难抵“自己利益”的本质，挑起那一点点自私自利欲望的苗头，它便会疯狂生长，毫不在意欲望的初始是否缘于他人挑唆。

    叶瑶以为韩芥之掺和此事，定然也是冲着自己身上的“宝贝”而来，只是目前他不露声色，依旧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看不出任何觊觎春华秋实的神色，倒不知他这副“出世”的模样能保持多久。

    “你们大可考虑一下，让我交出春华秋实的条件只此一个——我要一颗蛟龙内丹。”

    叶瑶又加了一把火，此话说得，挑拨离间的意味已然昭然若揭了，摆明了告诉他二人，她要的是一颗蛟龙内丹——无论哪一颗都行——

    如此，即便韩芥之当真对“春华秋实”没有非分之想，那孟夫人也不由得会生出芥蒂。退一万步讲，纵然分裂二人关系的设想没能成功，叶瑶他们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说罢，叶瑶问韩芥之，“想来孟夫人和韩夫子还需要些时间商议此事，不知府上是否方便容留我们几日？”

    韩芥之拍了拍手，正堂屏风后，鱼贯而出两个小厮，引着叶瑶他们仨出了椿树堂，在距离湖边不远的柴扉小院，安排三人一猫住下。

    到了小院，屏退小厮，方陌终于得机会将憋在心中的疑问一股脑道出：

    “你答应的倒是爽快，那‘春华秋实’到底在不在你身上？到时候你拿什么东西交给人家？”憋了半天没说上话的方陌，此刻像机关枪一样，一顿输出。

    “哎呀，先住上几日再说嘛。你没见着吃过韩芥之那茶点，我们仨身体状况都好了许多嘛，多住上几天又不亏。”

    叶瑶没心没肺地摇着羽扇，晃着摇椅，撸着趴在她肚子上的阿宝，倒是惬意得很。

    方陌见叶瑶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狐疑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自暴自弃般地，也和叶瑶一道摇着摇椅闭目养神去了。

    司徒玄看着胡闹的二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暗自掐指计算着——明天便是他醒来后的第三天，纵然韩芥之的茶点暂时改善了他的身形现状，但料想并不能拖延他七日内魂魄散去一事。

    若是万事顺遂，如叶瑶期待般要来了天精——蛟龙内丹，剩余的短短几天，要到哪里去找“地魄”呢，如若费尽周折，最终还是曲终人散

    如若剩余的这五天，便是二人之间最后的时光

    思及此处，司徒玄说服自己释怀——连日来，他冷眼旁观，看着叶瑶的行动举止，她已经不再是那个贸然出手，需要自己在后力挽狂澜的冒失鬼。

    经历过往种种，她变得成熟老辣，能洞察人心，已然有能力独当一面，即便是离开了自己，她也能好好生活。

    至于方陌，他过去有办法活下去，以后自是仍旧能照顾自己。若他能在自己消失后继续陪伴叶瑶固然更好，如果不能，他们各自也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生活

    司徒玄思忖着，向屋外走去，静静欣赏这地下世界的繁星满天。

    片刻后，他身边一左一右多了两个身影，不用看也知道是叶瑶和方陌，三个人抬头仰望，分辨着二十八星宿的位置，阿宝也时不时跟着喵喵地争论。

    “我一直好奇，他们如此笃定那‘春华秋实’在你身上，以他们的修为，为什么不像河伯一样下手去抢呢？”

    方陌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不出意外地得到了叶瑶的一顿揶揄。

    “你看，法印说苏轼，心中有什么，眼中就有什么，这句话今天送给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脑子里成天想着抢别人东西啊！”

    叶瑶见方陌被说急了要绕过司徒玄过来揍她，赶紧补充道：“当然是因为，‘春华秋实’和‘控水之力’不一样了，不是他们能够抢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