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雨中魅影
大雨滂沱中，一个黑影佝偻着身体，掩藏在封土堆后，似乎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跪坐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啃噬骨头的声音，那声音夹杂在嘈杂的雨声中仍清晰可闻，听得人毛骨悚然。
黑暗中，叶瑶看不清那怪物的面目，她不敢靠近，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用术法敛去了身为活人的气息，但是不知道那食骨敲髓的“怪物”修为几何，希望他尚没本事发现自己的踪迹——
叶瑶如是想着，突然，她见那怪物动作一滞，似发现了什么，它四下打量了一番，最终锁定了叶瑶所在的方向，朝她转过头来——
此时突然一道闪电袭来，瞬间撕裂了漆黑的夜空。借着闪电划过的那一瞬，叶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那怪物正骑坐在一具尸体上，瞥向她的那只眸子中，闪着莹莹绿光，嘴角挂着斑斑血迹。
他身下的尸体支离破碎，脖颈扭到了离奇的角度，明显是头颅已经脱离了尸身——
更可怕的是，借由一闪而逝的光亮，叶瑶看清了那啃噬尸体的怪物面容——那竟然是方陌！
又一道惊雷轰隆而至，叶瑶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象还是被那惊雷吓得心神紊乱，气滞神散，那敛气收息的术法登时便破了术。
她的身形逐渐在暴雨之中显现，无可遮掩地出现在了方陌面前——
两人透过淋淋漓漓的雨幕四目相对，望着彼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叶瑶愣了半晌不知如何开口，此刻似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化解这场尴尬。
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方陌先开了口，“你的体质倒也真是邪门，明明设了禁制，但凡活物都无法近身，你竟然还是闯了进来。”
方陌一抹脸上的雨水，顺手拭去了挂在脸上的血迹，从零碎的尸骨中站起身来。
“我这‘晚饭’看来只能吃个半饱了，走吧，感冒发烧了又是麻烦事儿。”
方陌一挥衣袖，那原本七零八落的尸身便大概齐将就着摆成了人形，回到了棺材中。
他再一挥手，棺材上的封土又恢复了原来的位置，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没人能看出这坟和逝者曾遭遇过一场劫难。
方陌面无表情地朝着叶瑶走来，表面上若无其事，却在细细打量着叶瑶的反应和表情。
他心里清楚，尽管他在叶瑶心中毫无良好形象可言，并且叶瑶对于他的诸多混账事迹也有所耳闻但相识至今，她始终不曾对他有过发自内心的鄙夷或排斥，无论嘴上多嫌弃，骨子里仍旧将他视做同伴甚至亲人——
这样的情感，方陌500年间未曾拥有过，无论他表面上伪装掩饰得多么漫不经心，都无法改变他内心中对这份真挚情谊的珍惜
如今，自己真实、不堪的面貌以这样一种惨烈、恐怖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对于她那样一个较真认死理的人而言，到底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他心中没底。
“如果今天误闯‘禁制’出不去的不是我，而是个普通人，你会对他怎样？”叶瑶沉默半晌，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杀掉，吃了。”方陌凝视着叶瑶的眼睛，坚定且诚实地回答，但内心深处却潜藏着一丝忐忑。
他怕这样的答复彻底葬送了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又不甘心在小娘们儿面前袒露自己的虚弱，纠结了半天，还是补充了一句，“没了司徒玄给我让渡修为，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维持身躯不腐。”
叶瑶在说这话的方陌眼中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慌乱，内心挣扎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那你以后再出来‘吃饭’时，带上我，我帮你看着周遭环境”
这样，你既不用杀生害命，也能暂时保全自身这后半句话，叶瑶没有说出口，她觉得那样多少有点矫情和自我标榜的嫌疑，她认为即使只说了一半，方陌也能完全理解她的全部意思。
听到叶瑶的话，方陌可谓是瞠目结舌，他万般思虑也没料到叶瑶会是这样的反应和反馈，她没有举着道德的大旗说风凉话，而是选择和他“同流合污”，但又尽最大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道德约束
他到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千百年“老光棍”司徒玄会深陷叶瑶的“情感陷阱”无法自拔——她这样一个永远不会离弃伙伴的人，值得世间所有的以诚相待。
惊讶过后，方陌会心一笑，打趣道，“早知道你接受程度那么高，我刚才就把‘晚饭’吃完了”
“也不是不行。”叶瑶勉强跟着笑了笑。
“算了，这么大雨，混点土就算了，和泥了就有点影响食欲了。”方陌见好就收，识趣地不再玩笑。
叶瑶跟随在方陌身边，终于走出了这片她原本一直转不出去的坟地。
方陌在掌心比比划划写了几笔，口中念念有词，顷刻间二人头顶便撑起了一片看不见的遮挡，隔开了滂沱如注的雨幕。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大雨中，并没留意到，他们身后的那片坟地的地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些潜藏在地底深处的变化正潜移默化地发生——
叶瑶和方陌长途跋涉，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房车车窗中透出的昏黄灯光，长吁了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此时大雨初霁，月上中天，又是一番好光景。
叶瑶抹了一把脸，清理了粘在鞋上的污泥，迫切地需要冲个热水澡，吹干头发，然后钻进被窝中，搂着阿宝和司徒玄睡个好觉。
“你眼睛上的纱布，赶紧拆下来，我重新给你包扎一下。”
她一脚踏上房车一脚还在门外，回头和方陌吩咐道，口气不容置疑。
“就你，不得把我包成花卷”
方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前脚刚钻进房车里的叶瑶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司徒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