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亦敌亦友
叶瑶的意识逐渐模糊，脑子中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传来，戏谑地嘲笑她，“你才意识到自己这么没用吗？前三十年的成长经历不是已经无数次验证过这一点了，你早该去‘死’了！”
叶瑶感受着自己的意识逐渐抽离于身体，越缩越小，被排挤到逼仄的角落，同时，那个发出和她同样声音的黑色身影却逐渐填满了躯壳
方陌头上顶着婚礼仪式对席用的桌子，聊胜于无地阻挡金雕的偷袭，仅剩下的那只眼睛，看到了司徒玄被魏奚拿着的半颗内丹吸取了魂魄；叶瑶仿佛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上，匍匐着伸手想去抓司徒玄，七窍皆是血痕
世界仿佛在他们仨最狼狈的时刻定格，谁都无力回天——
他们仨，无靠山，无救兵，以三途之魂寄身于世，与世不合，备受责难也是正道人伦眼中的“咎由自取”，早晚皆是要回归“三途之地”——
就这样了吗——
一切止步于此
“止步于此？”
“怎么可能，你们甘心就死，不要拖累了我！‘不和于世’又将如何，既然‘不和于世’，便让这世道与我而同！”
方陌眼见着刚刚还七窍流血，濒死魂散的叶瑶，此刻不但神采斐然，更是尤胜从前——
她身披万道华彩流光，着赤练玄色裙衫，飘浮于半空，周身萦绕赤色的焰火，整个人仿佛浴火重生。
而她的身后，浮现出一个同样被赤色火焰包裹着的巨大人面蛇身怪物——
“是烛龙！”
天之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也。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烛龙之于幽冥界就相当于太阳之于人世间，如今烛龙现身，身为幽冥官吏的魏奚和幽冥女婿的河伯，按礼数是要恭敬避退的。
此刻的叶瑶目色赤红，整个人的神态气场都不似从前般谦和温润，变得乖戾张扬，眼角眉梢皆是睥睨众生之态，她目光凌厉地望向魏奚和他手中的半颗内丹，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笑声——
“那劳什子你们拿去。”她一指身影浅淡气息微薄的司徒玄，“他，我要带走，当然，也包括已然被你们羁去的魂魄。”
她扬了扬下巴，烛龙像得到了指示，伴随着一声龙啸之声，从烛龙满是獠牙的口中飞出一团赤色火焰，落在了魏奚脚边。
魏奚见状皱了皱眉，无奈地将半颗内丹中已经羁押的司徒玄的一魂一魄释放了出来。
叶瑶未有过多言语，用袖子卷了神识迷离的司徒玄和狼狈不堪的方陌，转身离去。
魏奚上前一步，还欲说些什么，却被叶瑶身后的烛龙一个犀利的眼神吓退。
河伯府上众人就这样看着叶瑶和烛龙脚踏一团烈焰消失。河伯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儿垂泪，魏奚赶紧上前将那半颗拥有控水之力的内丹双手奉还，言道，“或许，这半颗内丹能救小姐一命尊神，要如何选择”
叶瑶一行三人回到小镇上时，眼前的景象早已发生了天翻覆地的变化。
整个古镇恍如一片废墟，街道两旁杂草丛生，四处是倒塌的残垣断壁。
夜风吹过，丝丝凉意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霉味，古镇的废墟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诡异而寂静。
方陌看着红衣流澜，气质乖戾的叶瑶，小心翼翼地将司徒玄放到房车床上，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面前的“叶瑶”并不回答他，只是鼻子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出了房车，对已经幻化成人形，一直站在远处的烛龙说着什么，片刻后，烛龙消失不见，叶瑶也颓然倒地。
方陌一头雾水，却仍不顾自己的伤势，迅速跑去抱回叶瑶，将她放在司徒玄身边。
一旁着急半天的纸人保姆和阿宝，两只急得团团转，方陌安慰地拍了拍他们，自己照着后视镜叹了口气，道，“罢了，这回算是亏大了，这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
他简单处理了自己的伤口，又去查看叶瑶的伤势，果然和料想的一样，这女人虽恢复成了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模样，身体却毫发无损，想是红衣叶瑶分外珍惜这副皮囊，当下便给治好了伤势。
但是“它”又何故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归呢？想是虽然丢失了控水之力，但叶瑶体内限制它的“禁制”并没有全然解除，“它”只得片刻光景营救叶瑶的躯壳，便又回去了。
难怪在河伯府上之时，“它”看上去睥睨众人，占尽优势，却肯做出退让，放弃内丹，速战速决，想来也是权宜之计。
不好！
我能想明白的道理，河伯和魏奚未必不知晓，得赶紧溜之大吉，免得被他们杀个回马枪！
冯婉生死未卜，方陌实在担心心有不甘的河伯府上和魏奚反应过来杀个回马枪，便想着借助烛龙的威慑力还在，尝试着将车开到国道上，看看还在风后八卦阵控制是不是还在。
万幸一路下来，伴随着天际越来越亮，他眼前的景色也一直变换，一村一寨不敢停歇，天亮之时终于看到了新的建筑风格和景致，想是已经逃离风后八卦阵的控制。
方陌愣是凭借一股子非人的毅力，单靠一只眼睛开了一夜车，将房车开到了三百公里外的房车营地，才得空闲去仔细查看二人情况——
他看罢叶瑶，松了口气，又去查看司徒玄。
沉默半晌，原本轻松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他原以为魏奚将那半颗内丹中困住的一魂一魄放出，司徒玄固然魂魄受损，调养休憩半月便是却不料，眼下情况比他想象的糟糕许多
他实在不知道，那爱钻牛角尖的失心疯女人叶瑶醒来后知道司徒玄的情况，会怎样
华彩满天，血染东方，天边幽蓝色云层中，万道霞光冲破天际，天终于亮了，方陌靠在驾驶位上欣赏着日出景象。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今天也不是个好天啊。”
叶瑶悠悠转醒，朦胧中看见身旁躺着司徒玄和阿宝，又急急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驾驶位上打盹的方陌，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都在。
“醒啦？”方陌依旧一副痞气十足的泰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