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来龙去脉
那钉子的式样叶瑶可太熟悉了,正是她半夜里挖坟掘墓从死了的六子头上起下来的那种!她想起之前司徒玄说过,这三颗钉子不仅是六子死亡的原因,也是他活着的原因难道说,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村民,头上都有这三颗钉子?!
随着钉子的脱离,两股幽暗的黑气从两具尸骨中升腾而起,沿着司徒玄牵动的丝线,汇集到他手中,被他尽数吸收。随即两具骷髅颓然倒地,散落一地森然白骨,而笼罩在司徒玄周身的气场又增加了几分。
“软肋这种东西,”司徒玄居高临下,睥睨在场的村民,目光最终落在了对其怒目而视的村长身上,“不是还挺多的吗?”
叶瑶爱惨了司徒玄那蔑视众生的冷淡疏离,就这四面树敌的嚣张做派,你不做“死鬼”都没天理。
不过,孤傲之人必有天纵之资,司徒玄生前大抵是个风云人物,叶瑶如此想着,可是这样牛逼的人物,又是因为什么落得个“不得不寄身于罗盘方寸之间”的下场?这群脑袋里面长钉子的生物,又是基于何种造化
叶瑶看向身边的顾寻,见他仍旧一脸平静。对于村民脑袋里面拔出钉子这件事儿,他或许早有了解,不惊讶也就罢了,然而对于从天而降的司徒玄此番霹雳行径,他竟然也无半点讶异之色。
“这种事,你早就知道吧?”叶瑶问。
“嗯。”顾寻并不否认,脸上甚至有不为察觉的希冀和兴奋之色。
“你还知道什么?”叶瑶想起了,祠堂中他和村长二人的对话,总觉得顾寻对于村里的秘密知之甚多,而他也并非只是个妹妹被挟持的“受害者”那么简单。
“你觉得,村子里的‘人’,大概多少岁?”他故意强调了“人”字的读音,说着露出了个玩味的笑容,眼神转向叶瑶。
“有话就说,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叶瑶有点不耐烦,一边应酬着顾寻,一边留意着场上的态势——
“岂容南村小童欺我老无力!”说着,村长晃动右手九环锡杖,左手掐诀,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闪电穿梭,轰隆隆一阵雷声过后,细密的雨阵亟亟而降,聚集成一道闪着银光的雨剑,直奔司徒玄而去。
起初见这架势,叶瑶还成竹在胸——她见过司徒玄破地召雷的本事,想着这村长因不晓得前情,竟然用司徒玄玩儿剩的招数对付他,擎等着看笑话吧
不料,待她仔细观察,看清那雨滴形态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委实为司徒玄捏了一把冷汗——妈的,这下得哪里是雨啊,明明是数以万计的银针。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司徒玄头顶罩着一片乌云,根根银针携惊雷之势袭来,司徒玄冷笑一声,不知从哪抽出一道黑砂画就的黄纸符箓,口中念咒,手下掐诀,那黑砂符纸迎风而立,仿佛形成一道气剑冲天而起,把原本纷纷袭来的银针剑阵冲开,瞬间从天而降的银针纷纷散落在司徒玄脚边。
见司徒玄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叶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转头继续对顾寻道,“钉子的事儿,你还知道多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顾寻笑道。
“别装了,我和司徒玄是你解救顾盼唯一希望,你以为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我还看不出,是你故意引导我调查村子里的怪事儿,催化村长和我们的对抗,最终无论谁胜谁败,你都好坐收渔人之利。”叶瑶毫不留情地揭穿顾寻的心思,“村长如果赢了,对你的好处可是有限。”
“这个村儿的村民已经活了几百年了,他们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顾寻道,“而秘密就是他们脑袋里的那三颗钉子——你见到祠堂里那个三蛇首尾相衔的图腾了吗,那个是他们祖上流传下来的一种邪术,三颗钉子相当于三条蛇,首尾相连,生生不息,把生命困在那个圆圈里,生魂不灭,永续封存。”
以叶瑶前半生的认知,接受活人脑袋里面有三颗钉子这种事儿,尚且需要费一番周折,但是鉴于她刚才的确亲眼看见司徒玄从活生生的人脑里拔出三颗钉子,她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想到更炸裂的是,这三颗钉子竟然能让“人”对抗悠悠岁月和天道循环,硬生生把人封存在世上长达百年——她可能需要点时间消化这种离了大普的“见闻”。
“但是,凡事有得有失,这种术法将人封存在一个状态下,不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此法有违天理寻常,代价就是——所有封存的人都无法生育——本来倒是也没什么,一群不老不死的“人”沿着生命的惯性滑行就好,只是,卡住时间的齿轮这种事,终究也有尽头——村里面陆续有人暴毙。”
“就像‘六子’那样?”叶瑶问。
“是的。村长担心总有一天,村里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终将归于时间的洪流,于是,他和这个村子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开始在各处各地的深山中织就一张大网,捕获迷途者,拐到村子里,替他们去生育新生命,延续村子的存在。”顾寻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大概。
“各处各地?他除了操控生命的时间,竟然还能扭曲空间?”叶瑶更加讶异,怎么一上来遇见的都是boss级别的npc,强度也太大了。
“反正,我和顾盼并不是在北方的山中迷失的,我也是近几年才在冬天看到雪景。”顾寻饶有兴致的回忆着山中大雪漫天,竟是一点也不担心。
“那村长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叶瑶不解。
“这一点你就得去问他本人了。”顾寻答。
此时场上对决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只见司徒玄食指中指之间的黑砂符纸原本垂于天地之间,冲天而起的气剑格挡开来漫天针雨,随着司徒玄嘴唇微动,咒语传来,他持符纸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个圈,以符做剑,亮起剑式,原本低垂的眼帘瞬间张开,伴随一道犀利冷峻目光,漫天针雨竟向着村长方向突袭而去。
村长冷笑一声,口中念咒,手上掐诀,身后暴起两团黑雾,如同两只鬼手般抓起场外看热闹的叶瑶,和护在顾盼身前的陆锦,将二人挡在自己身前,迎面受击袭来的针雨。
叶瑶上一秒还在场外吃瓜,没想到局势陡然生变,下一刻就成了村长的人肉盾牌,于是破口大骂“你个臭不要脸的老瘪三,打架找老弱妇孺挡刀子,缺德带冒烟,难怪生不出孩子。”
司徒玄见状亟亟收住术法,噗嗤乐出声来。
叶瑶眼见着无数银针悬于她和陆锦眼前三寸之处陡然收势,坠落一地,终于松了口气。
不远处,司徒玄面带戏谑地说道,“你怎么就总遇到这种事儿呢,真是个拖油瓶。”
“神仙‘爸爸’,我也是遇见你之后才开始总被人拖来挡刀子的,该反省一下的不应该是你吗!”受制于人的叶瑶满脸无奈却仍旧贫嘴,难改骨子里的又痞又皮本性。
“道友,你这两位小友的命就在我股掌之间。道友还是凡事慎重。”村长口中威胁有度,却目色狠辣,掐住叶瑶和陆锦脖子的黑气鬼手紧了几分。
看到司徒玄低头微笑,叶瑶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片刻后,司徒玄抬起头的同时,亮出了手中的黑砂符纸,它被一团幽蓝色的光晕包裹着,陡然暴起千万条丝线,如灵蛇一般飞出,满场追逐着在场的村民,向他们头顶和枕骨两侧寻去。
现场瞬间炸锅,几百个村民到处躲藏着紧随他们的丝线,尖叫声,怒骂声,桌椅倒地碰撞声,纷纷四起,乱作一团。随着钉子不断地被丝线牵扯着取出,村民们纷纷以各种姿态定格,转瞬化为枯骨,随之,漫天黑气沿着丝线,丝丝缕缕汇聚于司徒玄体内——叶瑶眼见着他周身萦绕的浮光愈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