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夜星窥心莫哀愁
“尽管说就是。”
得了段钰言的话，陈兴义这才开口。
“家主自从那日回来之后，就昏迷了几日，这我在信上写过……”
段钰言点点头。
“可是，家主醒过来之后，却再不肯请人来看，态度很强硬。”
“我总是听家主时不时咳，劝家主去看看……”
陈兴义没说后面的话，可段钰言明白了。
“我一直都盼着少爷您回来……”
陈兴义眼泪纵横。
段钰言无声叹气，“陈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陈兴义顿了一下，低头道：“几日前，家主说要给我再谋个差事……我……”
段钰言惊疑，语气飞扬，“父亲为何要如此？”
竟要把陈兴义这个二把手心腹赶出段家！
陈兴义摇头，语气苦涩，“小的也不知。”
段钰言却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父亲可曾告诉过你，要安排到何处？”
陈兴义摇头，表情羞愧，“不曾。”
段钰言若有所思，这件事父亲连陈兴义也没有告诉吗？
看来……他必须尽快见一面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我必须要见父亲一面。”
段钰言看着陈兴义，目光炯炯。
陈兴义被看得眼神一愣，连忙应着。
琼楼玉宇，高楼巍巍，仿佛直插云霄。
每一座楼阁都巧夺天工，精雕细琢，在雪的映衬下彰显出其他的一面。
不过，段钰言现在是没什么心情看。
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如鸟翼般伸展，静静的注视着雪地里的小人。
“父亲。”
段钰言正巧迎面碰上段政青。
段政青眼神微微亮起，笑着，“回来就好。”
拍拍段钰言的肩膀就要离开。
却被一把抓住衣袖。
“父亲，我……有话要说。”
段政青看着踌躇的人，眼神诧异，微微笑着，“好。”
段钰言本来以为要去书房，却不想段政青带着他上了高阁。
“父亲？”
段钰言疑惑的看着他。
段政青没有回头，慢慢走上台阶，“上面的风景不错，你也来看看吧。”
段钰言没再说话，只是跟在后面。
两人站在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段家。
层层叠叠的楼阁，被白雪分割成一片又一片的区域。
人影绰绰，都在他们脚下。
段钰言不知怎么开口，眉头笼罩着一层愁绪。
“不是有话跟我说，怎么又不说话了？”
段政青嘴角带着笑，看着段钰言。
段钰言犹豫着，还是开口问了，“父亲，您近来身体如何？”
段政青拍拍他肩膀，“一切都好……怎么了你是听谁说了什么……”
“咳咳——”
段政青突然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父亲！”
段钰言担忧的看着他，手已经搭上他的腕。
“怎么会这样？”
段政青不着痕迹的抽出手，忍住喉间的痒意，“没事……就是前几天受了寒，调理一下就好了。”
“父亲，这几天很是辛苦吧，我看您都憔悴了不少。”
段钰言紧紧皱着眉，脸上满是担心。
“也就那样吧……勉强能顾得过来。”
段政青遥望远处，微风吹着他的衣领。
“父亲，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我们家养那么多人不是来吃干饭的。”
“一些不重要的事就交给别人去做……”
段政青点点头，没说话。
“怎么不见陈兴义？父亲如此劳累，也不见他在身边……”
段钰言语气略带责备，似是不满。
段政青扭过头来，无奈一笑，“我准备把他调走，身边用不着这么多人。”
段钰言惊疑，“父亲果真要这样做吗？”
他又急切问道。
“那父亲是打算把这人放到何处？”
段政青摇摇头，“还没想好。”
一阵风正好吹来，两人都眯上眼。
“那不如……先放我这里……”
段钰言试探着。
段政青睁开眼睛，分辨不出喜怒，“好啊。”
“放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段钰言咽了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父亲，您还记得曾经和我说过的话吗？”
还是问了出来。
段政青侧目看他，忽地笑了一下，眉眼间全是笑意，打趣着，“我说过什么了？”
“您说过的……”
段钰言低声道。
“您说过我们会再见的。”
段政青收起脸上的笑，露出一种他看不懂的表情。
“当然会的，不过……不是今日……”
段政青轻声细语道。
他的话几乎要湮没在微风里，可段钰言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于是，他听得很清楚。
段钰言脸上是巨大的欣喜，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话。
脑子几乎要停止思考。
他眼前再看不清任何东西，耳边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仿佛被这蜜一般的消息裹挟着。
许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真的吗？”
他想得到再一次肯定的回答。
段政青微笑的看着他，开口道：“是真的，怎么会骗你呢。”
“父亲……孩儿先告退了。”
段政青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又垂眸等待着人影再一次出现。
他叹气，幽幽话语散在风中。
“我们自然会再见的……”
太阳落下，夜幕披上星衣，向人炫耀着。
段钰言躺在院子里，静静的望着夜空，可心里的悸动却难以平复。
他闭上眼，右手放在心口处。
真的要见面了吗？
好像做梦一样……
段钰言深吸一口气，眉间带上忧愁。
母亲会喜欢他这样的孩子吗？
他……是不是要下点功夫，母亲喜欢他的性情吗？
他应该做点什么……
母亲都喜欢什么……
段钰言心里又开始愁起来，要不去问问父亲？
算了，我是母亲的孩子又不是母亲的道侣。
段钰言难得对父亲有了一些不满。
很奇怪的，他在这样的心情也竟然睡了过去。
夜星聚在一起，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遥远的地方，共同凝视着那个在夜空下显得无比渺小的身影。
它们静静地悬停在苍穹，微微闪烁着星光，似是在探讨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吗？
他今夜会做一个美梦吗？
夜星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不要害怕离去……我们终究还是会重逢……”
“不要害怕死亡……死亡不是我们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