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苦痛
一顶蓝色的灵膳使者头盔滚落在我脚边，骨碌碌滚至路边。
我惊魂未定，细思极恐，若非相差这几秒，被撞翻在地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我清楚记得当时绿灯已亮。
即便网络上不乏指责我们灵膳使者肆意妄为的言论，但我敢肯定，此次事故并非倒地不起的同行者之过。
我刹住灵骑，奔向事发地点，只见驾车修士脸色煞白，呆立车旁，不知所措。
倒在地上的灵膳使者口中血流如注，显然伤势严重。
显而易见，这名灵膳使者的头盔并未扣紧，否则头盔也不可能离体飞出，有时我也会因图方便而不扣紧头盔带。
我条件反射般扣紧了自己的头盔带，然后跪坐在受伤的同行为者身边，取出通讯符箓，拨通了疗伤救援的紧急联络号码。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并没有看见他，我……”惊慌失措的驾车修士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34;闭嘴，你可曾修炼过灵眼？分明是你越界破阵。”我愤然而斥，不敢触碰那受伤的外送灵修者。
在这紧要关头，驾车之人仍在竭力自辩。
若非那位倒地的外送灵修者奋身挡在我前方，此刻躺于此处的恐怕便是我自身。
此地四下皆设阵法监控，真相再明显不过。我瞥见车内尚有御道影像石，责任归属昭然若揭。
“并未切换至禁行令符，仍是渡引黄符闪烁，我并未违反禁行。”驾车者反复辩白，或许是因为看见外送灵修者口中溢出的元炁之血，恐惧之情显而易见。
一方借渡引之力冲刺，另一方以飞遁之术疾行，相撞瞬间的冲击力可想可知。
我暗中祈愿同僚平安无事，每位外送灵修者每日均是在以生命搏斗，此类职司的风险程度确乎不低。唯愿凡尘之中那些点取灵膳的客人们，能对我们这些奔走之人多施一份理解与宽容。
救急仙舟及时赶到，执法仙卫也随之而来。
伤者被接入仙舟救治，驾车者则被执法仙卫带走审讯。
我也一同前往，作为现场见证者，亦想得知那受伤的外送灵修者情况如何。
静候在疗伤殿之外，双手止不住颤抖不止。
时光流转许久，一名约莫三旬的妇人哭喊着闯入视线。
观其年岁，应是受伤者的道侣无疑。
执法仙卫在旁安抚亲属，将事件经过简述给她知晓。
疗伤殿内救治持续，待驾车者出现时，妇人悲痛之余冲其大声呵责。
执法仙卫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二人分开，并查看了所有阵法监控及御道影像石。
仙卫断定系违规穿越禁行令符，车轮已越过界线时，阵法已然转换。
常言道，九次事故源于速度狂妄，此人此举，岂非急欲速达仙途尽头？
此非争分夺秒之举，实乃与死神竞逐生机。
驾车者抱头俯首，懊悔不已。
长久之后，伤者仍未离开疗伤殿。
那一幕倒地吐纳元炁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重现。
疗伤殿门户开启，我起身向前，耳畔却听不见任何声响，只见医师正在向那妇人示意伤者的情况，随后她颓然跌坐于地。
驾车者痛哭流涕，连连用头撞击墙壁，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
我无法回忆起自己是如何离开了医府，曾经感叹人生无望的我，如今竟对死亡充满了惧意。
一旦我离去，双亲必痛彻心扉，从此再不能与妻子儿女相见。
我对死亡的畏惧达到了极致，遂蹲在地上，猛吸着手中的灵烟草，手中夹烟的手指不停颤抖。
生与死之间，我险些踏入鬼门关。
良久之后，我才艰难地站起身，从衣袋中取出两张上品灵石，走向疗伤殿外。
妇人兀自坐在那里拭泪，等待办理手续事宜。
“师姐，请节哀顺变。”我将灵石轻轻放入妇人的掌心。
转身离去之际，身后传来了妇人撕心裂肺的哭泣之声，男子离世，他们的家园，也随之破碎。
归途之上，我骑行得异常缓慢，即使绿灯亮起，也要等待数息才敢前行，不时有外送灵修者从身旁飞驰而过，目光中满是对我不疾而行的困惑。
只有我自己明白，我在畏惧什么……
那位外门弟子，本欲以自身之力撑起整个家族的修炼重担，却不料家族竟陷入了修行界的黑暗深渊之中。
人生存于世，究其根本意义何在呢？
我无法估量那段时间过去了多久，直至心境中的积雪终于慢慢消融平静下来。
在这座拥有千万人口的繁华都市中，成千上万的外卖修士每日穿梭奔忙，他们在修炼与生活的夹缝中挣扎求生，奋力拼搏着，付出的努力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方能体会个中辛酸。
我没有接取任何灵食配送任务，将飞遁法宝——电动灵骑停靠在路边，独自坐在石阶上点燃了一支灵烟沉思。
今夜我不打算再继续飞行传送了，那个外卖修士绝望的眼神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直至最后一刹那，他仍不愿就此陨落。
我观察到众多的外卖修士，大部分仅戴上防护头盔应对监察仙官的检查，头盔带松垮地挂在下巴，实则是一个简单易做的安全之举，却鲜少有人愿意费此周折。
“务必戴稳头盔，紧束带扣。”我大声提醒着过往的修士们。
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从我身旁经过的外卖修士并未斥责我多管闲事，反倒是依言纷纷调整好了头盔带扣。
若那个不幸的外卖修士当初佩戴头盔妥善，或许便有可能躲过一劫，然而此事无人知晓，我也只能揣测而已。
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抹黄蓝交织的光影在我面前流转不停，我坐在原地，注视着他们匆匆而过的身影，只愿每一位都能安然度过这漫长的一日。
我拿起手中的灵机，启动了直播功能，言语间弥漫着淡淡的哀愁，开始了今日的直播分享。
直播间内观众陆陆续续地进入，但却未如昨日般热闹非凡。
人数攀升至五百有余，便停滞不前了。
我讲述着故事，几位来自杭州的外卖修士连线加入，纷纷表示已听说此事，外卖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对此事众人无不感叹不已。
直播间的观众中有询问那位因负债企图自裁未遂、返乡归真的修士近况的，更有好事者提及此人似乎也开启了直播，并提议我与其连线交流。
我主动联系上了这位修士，见其直播间的粉丝数量已然破千。
他向我们透露，返乡之后，家中长辈并未责备他，反而一同帮助他面对困境，并鼓励广大同道中人在遭遇挫折时切勿轻生，要勇于向亲人袒露心声，不必惧怕泄露通讯录，要有勇气面对一切难关，因为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看到他顺利跨过了这道坎，我由衷地为他感到欣慰，或许他也会像我一样，借助直播平台赚取修为资源，鼓舞更多身陷困境的修士勇敢面对挑战，其实这也是一种普渡众生、自救救人的善举，实属可贵。
多行善举，勿问未来。
能与晋俊搭上线这件事，便是我救人性命所积累下的善果回报。
关闭直播后，我在心底默默祈祷：愿亡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