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亦天助也(2)
外头的哭叫声不止,李望就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一动不动。
想到刚刚他说的每一句话,李望又激动又后怕。
后怕是因为,皇上果真生气了。
李横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好,特地嘱咐了他们几个在跟前伺候的留神长眼,交代完,就匆匆而去。
众人一听都吓破了胆,见皇上在里头生闷气,纷纷你推我搡,不敢进去惊扰。
李望觉得这是个机会,皇上再生气,这么久了也该消气了,这时候进去,再说几句哄他开心的话,不就行了。
于是李望便自告奋勇要端茶进去。
“干爹说陛下心情不好,咱们还是再等等看看吧。”有平日里与他能说上两句话的宦官劝他。
“只恐陛下见无人近前伺候更生气。”
劝他的宦官平日里负责为赵光霖端茶倒水,思量一番觉得李望的话有理,便想端水进去,却被李望伸手拦住。
“这几天忽冷忽热,你身上的病还没好全呢。到时候在陛下面前咳嗽两声,被陛下责骂事小,你再过了病气给他,这咱们可就担不起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宦官点点头,将差事卸给李望,又嘱咐他:“若是陛下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我病没好。你也知道我家里急用钱,要是陛下让我回去养着,这个月的例钱,我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没事,我借给你就是。”李望道。
“别,不好欠你钱。你就与陛下说……”宦官想了想,“就说我出恭去了。不过,陛下连我叫什么都没记住,想必也不会管我去做什么。”
“就是。”李望点点头,“你就是瞎担心。”
“陛下!饶命啊!陛下!”
这声音实在凄厉,李望瑟缩了一下。
他也是没办法啊,皇上都问起来了,他脑子一乱只能想到事先商量好的理由。
我可是冒着被皇上治罪的风险,替你撒了谎,你可不能怪我啊。
毕竟,我哪知道,皇上能发这么大的火。
我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到时候兄弟我给你烧点纸钱,让你在下头活得潇洒些。
“李望。”
“陛下、陛下……”李望一闭眼一咬牙,就换上一副惶恐的样子。
“朕可能信你?”
李望听到赵光霖说这句话,差点笑出声来。
哪有赌徒天天输,他终于赌赢了一次!
而且这一次,他赢家通吃,就连李横都挡不了他的路了!
“小的、小的从进宫起,命就是陛下的,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我封你做常侍,领御林军北营监军。”
李望险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监军?监军!
想那个奸贼夏循靠讨好皇后娘娘被派去昭义关耀武扬威,他恨地牙痒痒却只能笑脸相迎,还搭上不少礼。
如今,他也是监军了。
“陛下厚爱,小人永世不忘!”
“起来吧,朕有要事交给你。”
李望连忙爬起来,近前一步。
别看只是这小小的一步,御书房外那些凄厉的叫喊声立刻就小了。
等到李望从御书房里退出来,又在外头给赵光霖磕了一个头。
外头已经是一片寂静,只有柱子底部溅上的红痕,暗示着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李望起身,身上的官衔稳稳地压住他心头的狂喜。
“来人,把这些地方彻底清扫一遍,别碍了陛下的眼。”
因为等级太低而逃过一劫的小宦官,此刻还惊魂未定,听了李望的嘱咐,失魂落魄地点点头,就要跪下来清理。
李望看着小宦官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柱子上的血,觉得很有趣。
提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拽起来。
“别做无用功了,你以后跟着本常侍。你去替本常侍到内府说一声,让他们再送一批机灵勤快点的来御书房。”
小宦官点点头,晃晃悠悠往外走。
李望见他走路的样子好笑,便朝他的屁股踢了一脚。
小宦官差点被踹倒在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身体,又继续晃晃悠悠地走。
逗得李望乐不可支,转身看了一眼御书房的牌匾。
“真好。”
一直以来,他低着头站在李横身后头。
“真好。”
终于,他能抬起头来看一眼这座皇宫了。
不,这还不够。
李望连忙低下头去。
他还得爬得更高才是。
“高是有多高啊?”
夏循仰着头问站在哨塔上的沉理。
大漠里的风很大,夏循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只得拼命将逃进风里的兜帽扣回头上,继续冲沉理喊道:“要不你还是下来吧!”
站在哨塔上的沉理也低头冲他喊了些什么。
可是风太大了,话还没等落进耳朵里,就被风吹出了二里地,就剩一些哇啦哇啦的杂音。
“你看见什么了……呸、呸!”夏循吐掉嘴里的沙子。
没等他吐干净,就来了一阵强风,差点将他整个人吹出去。
“我说!大漠里的黑旋风来了!赶紧进地窖!”
跳下哨塔的沉理,拖着夏循就往回跑。
“进地窖!都进去!”沉理一手拽着夏循,一手敲响营地里的鸣锣。
“都进去,不用管东西了!”
沉理掀开地窖的门,把夏循扔进去。自己又跑去帮驱赶牲畜进栏的伙头兵。
等沉理带着最后一批人,进了地窖,外头已经妖风大作,似有千军万马狂袭而过。
好在风暴没持续多久,很快外头就没了声音,阳光从地窖门的缝隙里透下来。
夏循与沉理看看灰头土脸的对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要是让京城那帮孙子看见,还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沉理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然而这些土已经嵌进了布匹的经络中,洗都洗不出来。
“人就不是想当然啊。 ”沉理推开地窖的门,第一个上去,看没有危险了,才把夏循拽出来。
“这费祖保的胆子也太肥了,你好歹也是皇后娘娘派下来的监军。他居然让咱们来给他守据点。”
此处是雍州州府雍城的一个哨站,在雍城的北面,大漠的边缘。
“他有什么不敢的,他是皇上的忠臣,我是皇后的走狗。”
夏循把斗篷取下来,奋力甩了甩,再披上的时候,只觉得轻了五斤。
“也是。”沉理一边挥散夏循拍出来的浮土,一边冷笑道:“人家给的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啊。这是大盛的哨站,王家也要用的。”
他忍不住与夏循说:“就不能抢了高家姑娘,直接回京?”
夏循看看沉理:“那也要能见着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