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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商贾在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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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眷侣,双宿双栖,令人羡慕啊。”文三冰不无向往地感叹道。

    “掌柜的,听说对岸老娘娘庙特别灵,要不您去试试?”跟着他的学徒凑过来提议道。

    “那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啊?”文三冰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学徒完全没听出文三冰语气不对,兴致勃勃地说:“当然有啊,听说那边请了南边来的戏班子唱社戏,我还没听过南戏呢。哎哟!”

    学徒捂着通红的脑门后退几步。

    “一天到晚不知道学本事就知道吃喝玩乐,看到刚刚躺在车板上的那两个混混没有,小心将来和他们一样挨板子。”

    学徒被训了话,老老实实回去擦药坛子。擦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说:“掌柜的,我看那两个人的伤也不严重。”

    文三冰一挑眉:“你如何看出来的?”

    “胡大夫教我怎么看了,他俩的后背看着血淋淋的,但没有淤伤,很快就能结疤。掌柜的,他们是不是给衙门塞钱了啊?”

    “再加一条,以后不许和别人议论衙门的事。”文三冰嘱咐道。

    他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还不能肯定。

    “赶紧都收拾好了,我带你们去打牙祭。”

    一行人出药铺的时候,天色已晚,可街上突然多了许多差役。

    他们神情严肃,步履匆匆,在药铺斜对面的一个小饭馆站定。

    领头的指挥命令队伍散开将饭馆团团围住,紧接着带人冲了进去。

    文三冰只听到里头传出叫骂械斗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差役就从饭馆带出了十来号人,都是一身短褐,坦露出晒得黝黑的手臂和胸膛,都像是码头上的漕工。

    文三冰才刚疑惑小小一间饭馆怎么挤了这么多人,就看到队伍后头几个差役手里提着两个鸡笼,一身鸡毛十分狼狈,显然是经过一番搏斗。

    再看鸡笼里的公鸡,爪上还戴着铁蒺藜。

    “掌柜的,那是什么啊?”

    “别看了,他们是私自开设斗鸡赌局被抓了。”文三冰连忙招呼带出来的几个学徒,一起快步离开。

    “抓这么多人啊?”算账的学徒脑子转得快,立刻道:“掌柜的,这私赌怎么判啊。”

    若是也挨板子,那他们铺子那些伤药岂不是都不愁卖了。

    “一会儿上了东西,你们赶紧吃,回头今晚还有的忙啊。”文三冰推着几个半大小子赶紧走。

    “忙什么啊,掌柜的?”一心想着烤鸡的学徒问。

    “装药。”

    海洲的差役在伏照手底下摔打了小半年,处理起搜捕抓人的事,很是熟练。

    文三冰他们还没走到酒楼,赌客和庄家已经都进了衙门下头的监狱。

    “禀告南宫大人,底下已经塞满了。”

    “诸位辛苦。”南宫蕙瞄了一眼坐在屏风后头,正在吃汤包的云桐。

    见她专心吃饭,南宫蕙就对差役的头领说:“今晚还要诸位辛苦,云松此人狡诈,他的手下也多是穷凶极恶之辈,搜捕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明府放心。”差役坦然自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

    南宫蕙绕到屏风后面,坐在云桐身边。

    这丫头平日里身边至少也跟着一个侍女,此刻孤零零的样子,竟让人觉得有点可怜。

    “够吃吗?不够我让人出去买。”

    “吃点垫一垫就行了。”云桐擦擦嘴巴,“家里嘱咐了不让我在外面吃。”

    南宫蕙翻了个白眼,她就多余问。

    见云桐那副稳如泰山的样子,南宫蕙忍不住说:“今日审问田有狗你都听到了,你听懂了吗?”

    云桐点点头:“知道,逼良为娼,私营倡馆是重罪,刑律上说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那你知不知道,闹出这么个败类,云家也有麻烦。”

    云桐看着南宫蕙缓缓道:“这可不止是云家的麻烦,也是南宫家的麻烦。”

    “我只是来查案的。”南宫蕙一脸无所谓:“关我什么事。”

    “在京中,整个齐州是一体的。”云桐冷静地提醒道。

    哪怕赵光霖现在不想动齐州的人,还有一个王皇后呢。

    齐州是个好地方,人丁兴旺,田亩高产,是个再好不过的封地。

    云桐想,若她是王青仪,一向同气连枝的齐州集团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定要掺和一脚,就算没法趁机拉拢几家投靠她,也要搅合的齐州没法再抱团。

    到时候不管是她的儿子做了齐王,还是坐了龙椅,一个四分五裂的齐州只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食。

    云桐平静地与南宫蕙对视,后者再次败下阵来。

    “好没意思。”她撇撇嘴,无趣地道:“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唬不住呢。”

    云桐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若是只有听风就是雨的胆子,老太君与父亲母亲还怎么放心让我出来做事。”

    “唉,后生可畏啊。”南宫蕙叹了口气粗着声音感叹,说完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我父亲经常这么说我大哥,想不到我也有一天能这么说别人。”

    “说明你也已经很优秀了。”云桐笃定道。

    事实如此,云桐打心底里佩服南宫蕙,带着自己的侍女,两个人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做官。上辈子她在南宫蕙这个年纪,还会因为朝堂上那些老狐狸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害怕到半夜躲在被窝里哭呢。

    想到这里,云桐再次表达了对南宫蕙的认可:“今日的堂审不是比我们练习过的还要好吗?”

    “真的。”南宫蕙愣在那里。

    云桐点点头:“有模有样的,明天也要继续……”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南宫蕙的眼泪像决了口的河水一样涌出来。

    “你……”

    云桐刚想起身出去,把她的侍女画眉叫进来。

    没想到却被南宫蕙一把抱在怀里。

    “我都、都要吓死了!”南宫蕙哭得不能自已,“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我万一说错话,南宫家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

    云桐拍拍南宫蕙的手臂,安慰道:“你明日还要升堂呢,快别哭了,眼睛肿起来,明天怎么见人啊。”

    南宫蕙把她从怀里放出来,对云桐哼唧道:“冷血!”

    抱怨完,她又把云桐箍在怀里:“我在家的时候我妹妹都会这么安慰我,我给云家除祸害你就不能多让让我吗。”

    “你哭,你哭吧。”云桐拍着她的后背。

    南宫蕙吧唧吧唧掉着眼泪,一边抱怨道:“为什么升堂断案子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啊?”

    “今天那几个畜生,我真想把他们拖出去都打死。”

    “打死也就是了。”云桐安慰道。虽然今日就开杀戒,容易让云松那边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反应;但换个思路想,衙门亮明对云松的态度,也能让其中一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迫于重刑威胁,早早投案。

    不论过程如何,都能让她达成迅速解决云松一伙人的目的。

    “不行!”谁知南宫蕙听了云桐的话用力摇摇头,“这怎么行呢,断案判刑,按律依法。若是今日没有这么多人证站出来揭露田有狗的罪行,又有他长期私吞工钱的证据。说不好,我就要让他跑了。”

    说着南宫蕙的拳头攥紧:“我真没用,若是我大哥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将罪行全数交代。”

    这么神吗,云桐有点不相信。

    “他出言不逊,打他一顿就是了。”云桐道。

    “这怎么行呢。”南宫蕙抓着云桐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若是官员凭自己的喜好判罚,无视大盛律法,久而久之,国法形同虚设,世道不就乱了吗?”

    国有国法?云桐笑了。

    大盛律法里第一条就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云桐很想问问太祖皇帝,为什么要加这么一条根本不会有人去遵守的条例。

    不只是她这么想,大盛三百年,也从没有一个皇帝遵守过。

    甚至五十年前开始,这一条就在律法中隐去了,全然当它不存在。

    赵光霖谋害他的父亲时,无人敢提,皇子杀人理应依律偿命。

    赵明珹要废后的时候,也没人让他拿出皇后失职失责的证据来,相反,这些人正在御书房中群策群力,帮着皇帝罗织罪名。

    这时候律法又在哪里呢。

    可云桐看着南宫蕙坚定的眼神,最后只说了句:“我明白了。”

    像南宫这样秉公执法的官员是百姓需要的,也是她需要的。不能因为这个,就让她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怀疑。

    南宫蕙完全把云桐当成了个钻了牛角尖的孩子,耐心地解释道:“自古以来,屈打成招最容易出冤案,咱们是知道他不干好事,可百姓们不知道啊。百姓们只看到我一上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先把他打一顿,那他们以后还怎么敢来敲登闻鼓呢。”

    “你若是再啰嗦,一会儿又有抓人的差役回来复命,可就要看你肿着金鱼眼了。”云桐也不接腔,而是提醒她注意时辰。

    “哎呀,我给忘了!”南宫蕙连忙去揉眼睛。

    “别揉了,越揉越红,”云桐抓住她的手,“让画眉端两壶水来,一壶热的一壶冷的。”

    外头守门的画眉一直留心着屋里的动静,自家姑娘哭得时候她也跟着抹了两滴眼泪。

    如今她现在以南宫大人的侍女身份现身,她总可以替自家姑娘哭一哭吧。

    听到要给南宫蕙重新梳洗一会儿要见外人,她立刻就跑去准备,又像风一样带着云桐要她准备的东西回来。

    “用两个帕子,各沾了冷水热水,交替敷。”云桐指挥着画眉给南宫蕙的眼睛消肿。

    南宫蕙对着镜子,焦虑地用帕子拍着眼皮。听到她这么说,感叹一句:“想不到你还知道这种小事。”

    “以前老是哭呗。”云桐将桌上的灯火给她挪近了一些。

    南宫蕙难以置信地看着云桐,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一出生就是个不哭不闹的小妖怪呢,没想到也有哭的时候啊,真想看看。”

    “那你就等着吧。”云桐笑道:“不过,一会儿若是让差役看出端倪,可就不只是我看着你哭了。”

    “你别催我了!”南宫蕙手上的动作更焦虑了。

    云桐莞尔一笑。就算南宫蕙的身份暴露也不打紧,今晚出去带队的差役都是伏照挑选出来的亲信,一直负责监视云松等人的行动,算是自己人。

    南宫主仆在一旁忙成一团。

    云桐正好有机会梳理一番接下来的行动。

    但愿小梅氏能看住道观,不让他们将被藏在里头的女人们转移走。

    眼看南宫蕙对于扞卫律法的执着,云桐就又在心中过了一遍接下来抓捕的人。

    田有狗交代了云松的罪行,想必这个时候云松已经得到消息了。

    云桐原本没打算推进地如此迅速,只想先把云松手底下的打手们蚕食掉,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打压云松的势力。

    只要云松势弱,她势强,云家族中开始观望站队,向着云松的声音就会减弱。

    现在不一样,云松做下了能让整个云家跟着陪葬的事情。

    云桐就算是师出有名了。

    云家其他人,如今只会静悄悄地缩在家中,咳嗽都要憋着,以免成为城门着火的池鱼。

    因此她决定今晚对云松手底下那几个赌场动手,这样也能减轻小梅氏那边强行闯关的压力。

    但愿今晚还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若是顺利,云松的名字很快就能消失在云家的家谱上了。

    “明府在休息吗。”此时,外头传来县丞柳铭的声音。

    南宫蕙焦急地看向云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云桐连忙点点头。

    两人端坐,南宫蕙还顺手捞起一本书卷。

    “进来吧。”

    柳铭一进门看到云桐还在先是一愣:“桐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衙门里,是不是马车坏了?我一会儿把你送回去吧。”

    “多谢柳县丞。”云桐道:“父亲嘱咐了一些事,要我说给南宫大人听。”

    “这样啊。”柳铭点点头。

    “柳县丞,有何事,可是贼人问出什么了?”

    “正是。”柳铭看看南宫蕙又看看云桐:“还是事关云家的事。”

    “田有狗好像与马氏的死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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