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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莫学衰翁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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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你想个办法,把夏循赶去守皇陵?”季鸣鸿半开玩笑道。

    “倒是个办法,以他的聪明警觉,想必很快就能发现端倪。”云桐捧起茶碗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

    “我开玩笑的,你可别动夏循。”见云桐当了真,季鸣鸿连忙道:“王青仪身边,总要有个人盯着她。”

    “可是他本来就是王青仪的人。”云桐笑道:“这辈子王青仪不死,我不进宫,他怕是没什么机会做‘自己人’了。”

    季鸣鸿摇摇头。

    “他是想要向上爬的人,不会甘心一直伺候王青仪,给他一个掌握权力的机会,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是说,让他出宫掌军?”云桐认真想了想,“倒是有个现成的机会,王青仪与她叔叔撕破了脸,肯定要往京畿军里塞自己人。若是王家没有信得过的子侄,那么她肯定要用夏循。”

    说着,云桐与季鸣鸿四目相对,同时开口。

    “秋狩。”

    “秋狩是夏循获取信任的好机会。”

    冰盆里的冰块裂开滑入水中,屋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提醒屋子里的人注意时间。

    云桐假装没听见。

    她压低声音快速对季鸣鸿说道。

    “赵明瑜和江雉都会出事,只要救一个,夏循都是给王青仪立了大功。你打算让他去哪边?”

    “江雉。”季鸣鸿毫不犹豫道:“这个人极其麻烦,若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和他沾边。”

    “那太好了,我们想的一样。”

    “你又去不了京城,就别操心秋狩的事了。”季鸣鸿朝门口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有事你找北风通知我。”

    云桐点点头,正要起身,又想起了什么。

    “你上次给我寄的兵书还挺有意思的,上面的注释特别易懂,好多我以前不明白的地方,现在也明白了。谢谢你。”

    云桐谢完,又觉得自己这话郑重到有点不自然。

    笑了一下,跑走了。

    由于她跑得太快,没看到季鸣鸿僵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

    “我讲的哪里不明白了?”

    季鸣鸿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飞回北地的冲动,他要回去好好评一评大哥写的注释,和他写的有什么不一样。

    那厢,云桐出门,下了楼。

    梨果与桃珠已经等在那里。

    见云桐下来,桃珠连忙上前要为她带上帷帽。

    “太阳快下山了,就不用了。”云桐觉得有点麻烦,左右没有几步路她就上马车。

    “还是戴上吧,姑娘,这时候的日头最毒了。”

    “是啊,姑娘。”梨果在一旁给桃珠帮腔,“而且县令大人刚进了对面的酒楼,就坐在二楼临街的位置上。你若是不小心抬眼看到他,还要上去和他打招呼。”

    这就更麻烦了。

    海洲现任的县令与云桐的祖父云浩在少时曾一起游学,两家很有些交情在。

    云晦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才敢让云桐拿着他的帖子登门拜访。

    云桐在老县令面前执晚辈礼,就免不了要听长辈唠叨。

    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吧。

    “那就戴吧,一会儿出门,你们俩也别四处看。”

    “知道了,姑娘。”

    “是。”

    云桐走出客栈,很快就上了马车。

    但还是被与老县令一起来的县丞一眼认出。

    “明府您看,那是不是云大小姐?”

    “吃饭的时候,眼睛盯着饭。”老县令被刚端上来的红烧肉烫的嘴里说不清话。

    等楼下的马车开走。

    老县令才望了望。

    “这云大丫头也是真听话,云晦那臭小子自己在山上闲得刻石碑,让个孩子出来奔波,啧啧啧。”

    “明府您看清楚了啊。”年轻的县丞是云晦的拥趸,连忙咽下嘴里的饭,“云翰林也是迫不得已,京城那么多眼睛盯着他呢,他躲到山里去,皇上才放心啊。”

    “你替云晦说话,我替我侄孙女说话,咱俩话不投机。”老县令抢过盘子里最后一块烧肉。

    “不过,您既然认出云大小姐了,怎么不与她打招呼啊。”

    “不搞那些虚的。”老县令一口喝干酒盅里的酒,“这么晚了,人家不赶回家吃饭啊。”

    “哦,我还以为您是因为上次考云大小姐的学问,反而被她问倒了,觉得面上无光呢。”

    “笑话。”老县令一拍筷子,“我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典籍诗书记得不牢靠,这不正常吗?”

    县丞缩着脖子低头扒饭,一声不敢吭。

    等到蒸鱼端上来,老县令招呼他吃鱼。

    他才敢又开口:“可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白,咱们也是官身,那云家让咱们在街上加派衙役,往码头增添小吏,真的不用向上报吗?”

    “年纪轻轻见识短浅,你让我怎么放心告老。”县丞语重心长道:“想想你的俸禄,是谁的钱?”

    “文老板啊,她的商会每年给县里捐好大一笔钱呢。”县丞立刻道。

    只靠朝廷每年发的那点米,他们一家老小连肉都吃不上。

    “我再问你,每年修堤清河渠,是谁家出的人?”

    “云家啊,咱们县的土地田产不都是云家的。”

    老县令两手一拍:“这不就得了。云大小姐的爹是云晦,娘是文落寒。又出钱又出人,县里靠她家才太平,不听她的听谁的。”

    话说一半,老县令又喝了一盅酒,咂咂嘴。

    “新酿的麦酒,你到了京城都未必能喝到。莫说她现在是替家里传话,整顿县里风气。就是云丫头要拆了县衙门原地改个花园赏花,我也没有二话。”

    “听着好像挺没出息的。”县丞挠挠头。

    “朽木不可雕也。”老县令无奈地摇摇头,“那你说,云家让咱们做的事情是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啊。”县丞连忙道:“街上闹事的都少了。我邻居家的婶子现在见我就笑,还经常给我塞吃的。”

    “那就照着做。”老县令趁着县丞冥思苦想的时候,夹走最后一点鱼腹。

    “为官治国,为官治国。又有几个官能救得了国之恶疾。你我能让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就已经是大造化了。”

    年轻的县丞点点头:“我好像明白了。那明府,等新来的县令到了,还这样吗?”

    “他要是个聪明的,肯定不会动这些地方。”老县令拍拍大腿,“他要是个蠢的,你就找云晦告状去。”

    见年轻人一脸似懂非懂地点头,老县令叹了口气,目光移向江面。

    “南宫家的小子怎么还不来,难道还要留在家里过年吗?”

    盛京北,洋山驿,六月二十七。

    季鸣鸿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季连星。

    一个孩子被明刀重甲的护卫团团保护,想不注意到他,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我们快一些。”

    季鸣鸿打马加速。

    季连星身边的护卫见他冲过来,纷纷上前挡在他面前。

    而季鸣鸿在离这一堆人三步远的地方,收紧缰绳。

    黑马坐骑一声嘶鸣,抬起前蹄,马身横移。

    不差分毫地停在了季连星面前。

    只见季鸣鸿翻身下马,手一挥,利落地将马鞭挂在腰后,稳稳地上前一步。

    “二哥久等。”

    季连星则扬起脖颈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久等。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要留在北地过年呢。”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吗?”季鸣鸿打过招呼便不再看季连星一眼。

    “张副将。”他向紧紧守在季连星身后的张副将点头致意,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驿站。

    “你!”

    季连星跟上去,扬起拳头,就要打上去。

    而张副将连忙上前将二人隔开。

    “少主,将军交代过出门在外不要与他起冲突。”说着他用眼神示意一下客栈里的情况。

    “是……”季连星见状不得不压低声音,“明明是他先挑衅的,你没看到吗。”

    “少主您是兄长,切莫与他一般见识。”张副将劝道,心里却暗道不好,往日季鸣鸿对季连星多有忍让,可是都是将军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兄弟哪有不别苗头的。

    何况,季鸣鸿的武艺,可谓是一日千里。

    如今,就算是偷袭,季连星也未必能占得便宜。

    如此一来,季连星肯定要更恨了。

    张副将只得将季忠搬出来:“少主,有道是出门在外切勿张扬,您不妨把这事先记下,回头与将军说了。将军自能辨个是非。”

    “还用你说吗,我当然要去告诉爹。”季连星恨恨地看着季鸣鸿的背影。

    “是啊,少主。您别跟那个野种一般见识。”此时季连星身边的另一个护卫插言道。

    张副将连忙瞪了他一眼,劝架哪有火上浇油的。后者连忙移开目光,假装没看到上司的眼神。

    季连星则点了点头,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就不明白了,一个连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不管是母亲还是大哥都护他护得紧。

    爹都对他没有丝毫在意,母亲却还要每年为他缝制新衣。

    凭什么!他凭什么和我一样!

    季连星愤愤地跨步进了驿站。

    没有发现驿站二楼的窗户半开着,扔出来一个果核。

    “那就是季鸣鸿。”说话的人,随手又拿起了第二个蜜桃。

    “对,少爷,就是他。”他身边的老仆恭敬地答道。

    “都说他身份不明,可能是姨父的种,您是见过皇上的,他像吗?”

    “这种浑话,您可不要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啊。”

    “我知道,我就是问问。”他啃了一口桃子,“还是中原的桃子好吃,不像咱们营里种的那棵,结的果又小又酸的。”

    江雉盯着季鸣鸿将自己的坐骑交给驿站负责养马的小工,并仔细交代着。

    他的眼睛在暗处,也是明亮的,好像伺机扑杀猎物的蛇。

    “少爷,回来中原就要收敛一些了。”他的老仆提醒道。

    “您说的是,我就是想想。”江雉合上窗户。

    “没意思,不看了。”

    “麻烦夜里多添两次草料……”季鸣鸿客气地对小工道。

    “您放心吧,我认得您的马,您是季小将军的弟弟,我怎么能忘了您的事呢。”小工也在驿站里养了将近十年的马,对这些年年往返的将领都熟悉。

    “多谢。”他塞给小工一角银子,“请兄弟们吃酒。”

    “谢谢您了。您有事再吩咐。”

    季鸣鸿又站在树下阴凉处与小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直等到背后那个令人讨厌的视线消失,他才回到楼中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都不用派自己的随从去探听对面住着谁。

    驿站里那些盔甲样式与北地不同的士兵,一张口,就带着大漠的沙尘与血腥味。

    想不到他与江雉会提前碰面。

    “三公子。”亲卫东风拎着盛热水的水桶进来,帮季鸣鸿卸下身上的轻甲。

    “对了,北风和你说什么。”

    告别云桐以后,季鸣鸿急着赶路,便没有细问。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小子说云大小姐养在外头的黑雀子总是来偷吃他晒得鸽子粮。”

    “吃就吃了,这么点破事也要问。”季鸣鸿道:“告诉他,配粮的各式谷物不够用了,只管问云大小姐要,她供得起。”

    “行,我回头告诉他。”东风笑呵呵地道。

    季鸣鸿收拾完,又轻声叮嘱东风。

    “这几天,离大漠来的那些人远一点,是江家那位带的人。”

    一听到是江雉,东风立刻收起了笑,严肃地回道:“是,三公子。我会约束他们几个。”

    “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开始赶路,估计要连夜进京的。”

    这一夜过得太平。

    驿站里安静的,连草丛里的蟋蟀鸣叫都听的一清二楚。

    季鸣鸿不敢松懈,没有卸掉护臂里的匕首,抱着自己的刀睡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季鸣鸿被门外地板发出的轻微响动惊醒。

    门外有人,来回踱着步。

    他刻意控制着脚步的轻重缓急,将声音维持在一个近乎错觉的大小。

    季鸣鸿仰躺在床上,手指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刀,又闭上眼睛。

    一直到鸡叫三声,楼里的人都起了。

    季鸣鸿听见门外传来季连星很不客气的声音:“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蠢货。”季鸣鸿翻了个白眼,翻身下床。

    他带着刀,打开房门。

    就看到季连星瞪着一位高个的少年。

    也对,江雉比他大五岁,如今也该抽条长个子了。

    “在下江雉,将军江绣的长子,王皇后是我姨母。不知这位小将军是?”

    江雉明明是面对着季连星在说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瞥着季鸣鸿。

    季鸣鸿垂下眼眸。

    “你们聊,我先走一步。”说着他就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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