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轻舟上游万重山(2)
云氏气得仰倒。
她这一支虽然与云晦那一房隔得远,但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云氏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与云桐以亲戚之礼往来的。
此外,他们夫妻俩还有些别的心思。
卢庆的大哥在朝中做太常少卿,早就递了消息:是皇后娘娘莫名其妙伸手帮了云晦一把,才让他们一家顺利出京。
云氏与卢庆面对面坐着想了一夜,还是觉得王皇后此举绝不是与萧贵妃别苗头这么简单。
怕不是看上云家的女儿了。
若是自家女儿与云桐早早搞好关系,以后不管云桐走到什么位置,也总能惦念一点儿时情谊。
可偏偏身为当事人的卢扬对此一点都不上心。
云氏催她准备些自己的字画送给云桐,以切磋技艺为切入点,两人来往书信。等到明年云桐孝期一过,便能邀请她来沛南。
卢扬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拖来拖去,临了还是装错了东西。
云氏不禁后悔。本来想着女儿朋友少,云桐在京城有贞静娴雅、知书达理的才名。说不得两个孩子真能处成朋友。
就让女儿以真心去交友,大人那点心思大人们知道就算了。
如今一看还不如自己把这事揽下。
云桐收了这么件看不懂的东西,会不会多想?
“去,你带着家丁乘小船去追!务必把这事解释清楚。”
云氏吩咐自己的亲信道。
“唉,直接去信吧。”卢扬伸手拈了几个数,道:“今日潮衰,沛水流速快得很,现在怕是已经到地方了。”
云桐听到甲板上有动静,便带着梨果一探究竟。
只见朱十一正与几个手下,将船上的小艇放下水。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云桐过去问。
“大姑娘。”
朱十一的手下纷纷向云桐行礼。
“大姑娘怎么出来了,在船上有没有不适应?”
这两天见一向活泼的云青玲晕得走不了路,他便以为云桐也是如此。
“我还好。”云桐简单地回答道。
“文老板交代了些事情,让我们回沛南一趟,大姑娘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管吩咐。我们很快就回来。”
“太好了,我正有事需要你。梨果,去拿信。”
梨果跑回船舱,不一会儿就抱着书信包裹出来,交给朱十一。
“这封信你递到卢郡守府上。这是五十两黄金你去交给万里桥旁边那家药铺的老板文三冰。”
交代完这些云桐又塞给朱十一一个小荷包。
“这是给诸位的辛苦钱。”
“在下一定将大姑娘交代的东西都送到。”朱十一朝云桐作了个揖。
“有你这句话就行。”云桐爽快的答道,“朱老板一路顺风。”
云桐进了船舱,朱十一的一个手下忍不住道:“老大,文老板对咱们那么大方,您怎么帮她家闺女送点东西还要收钱啊。传出去要被人说穷算计的……”
“穷算计?我看你长得像穷算计。”
不待他反应过来,就被朱十一狠狠弹了一把脑门,力度十足冲得他后退几步,差点掉下船,眼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老大我错了……还请老大教我……”
朱十一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船栏上拎起来扔回甲板。
“你当她是小娃娃,可人家是来谈生意的。既然是生意,那就收人钱财忠人所托。若是把这当成人情,不止这趟生意做不好,以后文老板怕是也不放心把生意交给咱了。
你要是连这都想不明白,以后出去别报我的名号,我嫌丢人。”
云桐回到船舱,事情交代给朱十一,她暂时松了口气。
卢家的礼物很奇怪,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不过她的父亲既然与卢郡守是知交,那么这事大概率只是个乌龙。直接派封信去问一问就好。
至于文三冰要的资金,她先去向母亲讨主意做参考。谁知道文落寒刚听她说第一句话就捂住她的嘴。
“这事你先自己试,大不了亏点零花钱,你若是连这点风险都扛不住,那还怎么做生意?”
云桐想想母亲说得也是,她现在用的都是自己的钱,既不用等讨人厌的户部尚书点头,也没有朝臣宗亲排着队数落她。
最坏就是把金子打水漂。
她便先给了文三冰一部分资金,并许诺如果他能达到她的要求,便会继续提供金钱。
东西都送走了,云桐才有心放松一下,与梨果刚打了两把双陆,就听到外头一阵嘈杂。
“大姐儿快出来看。”
父亲在外头喊她。
云桐顾不得收拾棋子,上了甲板。
船的前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天空碧蓝如洗,太阳高挂,晒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就连风都是暖的,吹过粼粼浪涛,吹散云桐的额发,风里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远处临岸的陡坡上,一片一片的绿意在暖阳下肆意蔓延。
“转过那个悬崖,我们就能下船了。”
云晦的语气已经难掩激动。
“姑、姑娘……悬崖上有人。”
梨果指着高处对云桐说道。
云桐抬头望去,却见一个妇人推着两个比她矮小的孩子往悬崖边走。
“他们在做什么?”云桐突然有一种不舒服的预感。
伴随着一船人的惊呼,那妇人将其中一个孩子一把推了下去,那孩子甚至没有挣扎,像一块石头砸入水中。
众人还没有对眼前的景象作出反应,那妇人就将剩下的那个也推了下来。
水流很快就将他们冲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加快船速,看看能不能追上,其他人做好警戒不要松懈。”云晦快速交代下去,接着将云桐护在怀里。
“别怕,先回船舱里去。”
云桐从父亲怀里抬头看去。
那悬崖上的妇人并没有因为被人看到自己的罪行而逃跑,反而站在悬崖边,任凭风将她吹得摇摇欲坠。
“快,快让船躲开!”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云桐忍不住惊叫。
话音未落,那妇人便对准船只跳了下来。
她撞上坚实的桅杆,脊背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接着就像一滩泥一样甩在甲板上,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