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所有人的一夜
难得母女俩独处，文落寒身上的伤也好一些。
母女俩一直聊天聊到灯油烧尽才作罢。
文落寒说的多，几乎把她这些年走南闯北遇到的事情都与女儿说了一遍。
听着那些瑰丽的山川，奇妙的风土，云桐不禁心生向往。
可是有一些熟悉的地名，又让她觉得沉重。这些地方无一不在往后的十几年中被卷入战火，付之一炬。
云桐想，若是要保这些地方这些百姓平安，那么她还是要回京城去的。
只有进入权力的漩涡，她才有力量去改变这一切。
她一定会比上辈子做的更好。
入睡之前，云桐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相比于好不容易睡了个整觉的云桐，季鸣鸿则难得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是没想到自己眼睛一闭，再一睁眼自己竟回到了八岁，刚逮住那个伪装成探马的狄族王室的时候。
只是明明当时是他自己一个人逃下了山，却变成了带着云桐一起。
季鸣鸿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丫头是云皇后。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理智告诉季鸣鸿，不能对身边的一切掉以轻心。毕竟谁也不知道，他那些记忆是否是真实的。
可是，看着云桐的行动，不断与上辈子的事情相映照，季鸣鸿又觉得安心，不由自主的想要相信他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有了一世的记忆，他可以改变许多事情，救很多人。
他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朝外面看。
驿站院子另一头，季望乡的房间还亮着灯。他的大哥在跟云桐的父亲商议萧家的事情如何处理。
“难得啊，你还有睡不着的时候。还是又想溜出去？”
季鸣鸿转身，看到林长路从楼梯下上来。
“长路哥。”季鸣鸿轻轻唤了一声，“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你能长记性就再好不过了，只是，你难道就因为这事睡不着觉？”
“我要给大哥道歉去。”
他擅离军营，还险些被山匪抓住。季望乡虽然嘴上说着要重罚，但还是顺着林长路给台阶下来，最后他也只是挨了一顿数落。
“这倒是奇了，明天早上我可要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林长路把季鸣鸿推回屋里。
“这事已经过去了，望乡不怪你。还是说你非要你大哥揍你一顿这事才算完？”林长路玩笑道，
“我宁愿大哥揍我一顿……”季鸣鸿小声说道。
这让林长路很是意外，在他的记忆里这兄弟俩关系不太融洽。
季鸣鸿年纪小，听了几句闲话，便因为自己的身世自卑起来。千方百计想去季忠身边，证明自己也是父亲的孩子。
而季望乡与林长路交代过他的想法。
季忠只喜欢季连星一个孩子。或许何夫人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以后，会变成第二个。但总归不可能是季鸣鸿。
若是季忠对他有半分父子亲情，当初也不会把孩子丢给他。
作为长子，季望乡深知季忠的为人。对于他不放在心上的人，他只会榨干他们的最后一丝价值。
季望乡不想让他带大的弟弟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可偏偏季望乡面对季鸣鸿的时候嘴就不知道飞哪里去歇着了。
从来不肯把实话告诉弟弟。
导致兄弟俩的关系越来越僵。
如今季鸣鸿的态度融冰，林长路终于松了口气。
“那就等你睡醒了再说，明天怕是要有不少事呢。”
“我知道了，长路哥，你也早点休息。”
“怎么还不熄灯啊。”
萧嫄蹲在书房外的花丛里焦急地等待着。
天气虽然冷到上冻，可萧嫄手里两封信已经被她的手汗浸湿。
好不容易等到与萧擎商议事情的门客从书房里退出来，书房里也灭了灯。
萧嫄这才蹑手蹑脚从花丛中爬出来。
她蹲在书房门口，仔细听了听里头的动静，心里默默算着自己的曾祖父歇息入睡的时间。
又等了半刻钟，她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书房的门。
萧擎的书房她来过许多次，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走到书桌旁。
她摸着黑在书桌上寻找着。
可是摸了两圈她都没找到装书信的皮夹。
到底去哪儿了，萧嫄有些急躁，明明应该放在这里的呀。
“嫄丫头找什么呢？”
萧擎那老迈的声音在她身后突然响起。
“呀。”
萧嫄吓了一跳，她连忙回头。
此刻，书房已经亮了起来。
她的曾祖父站在她身后，身边跟着两个侍女，一个掌着灯，一个搀扶着他。
“祖、祖爷爷，您还没有休息啊。”萧嫄紧张到紧紧抓住桌子腿。
“刚刚躺下，听到响动，还以为闹了耗子。”
不知是不是灯火的缘故，萧嫄觉得她的祖爷爷脸上的笑容很是吓人。
“嫄丫头找什么呢？”萧擎又问了一遍。
萧嫄回过神来，立刻跪下。
“祖爷爷恕罪，嫄儿给爹爹和叔叔各写了封信，想寄给他们。”萧嫄把那封已经揉的皱皱巴巴的书信双手递上。
“嫄儿怎么都写不好，拖拖拉拉到了现在。我怕骑传明日天不亮就出发，就想着过来把信放到皮夹里。请祖爷爷不要生气，嫄儿不是故意打搅你的。”
萧嫄的声音已经忍不住带了哭腔。
“原来是这样啊。”萧擎由侍女扶着走了过去，亲手将萧嫄搀起来。
“你思念父亲，祖爷爷怎么会怪你呢，起来吧。”
“祖爷爷，我想提醒叔叔别忘记给我带泥人回来。”
“哦。”萧擎笑着听萧嫄解释。
“我给爹爹只是说，爹爹送我的水仙花开花了，想让他也高兴高兴……”萧嫄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擎点点头：“把信放下回去吧，不然你的乳母该着急了。”
萧嫄怯生生地将信放到书桌上。
接着后退着走到书房门口。
“你放心，信，祖爷爷让骑传一定送到。还有你琦叔叔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也不要惦记。”
“谢谢，祖爷爷。嫄儿告退。”
萧嫄退了出去。
萧擎看着书桌上的两封信。
“老大那封装进去吧，另一封给他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