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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入高中师生初识 分菜地同学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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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0年8月29日,是井研中学报名的第一天。虽已是初秋天气,刚吃过早饭,冒出山头丈把高的太阳,就把光辉灿烂的阳光带着炎热,洒向井研大地。廖文刚的父亲廖紫云,光着上身,肩上搭一张看不出颜色的毛巾,用劲地,“哗哗”剖着竹子。廖文刚说:“伯伯,我要去报名了。”他父亲停下手中的活路说:“读高中的,都是不甘心一瓢浇三窝的,想脱农皮冲出去,就得比别人用功。要是考不起大学,就是白供你了!”他母亲白翼坤说:“老三这点还不懂?十五岁以前,就当了井研中学少先队的大队长,那还不是人上人?老三没有考不起的!来,我给你的钱。”廖文刚向站在门口的妈妈走去,说:“都什么年代了,还‘人上人’,考不考得起大学,都有用武的天地。”

    廖文刚的母亲从怀里摸出一个发黄的小布袋,说:“不管哪个朝代,书读得好,官就当得大,钱就挣得多。这是事实,也是死理。”廖文刚知道母亲的脾气,笑着说:“妈说的还会有错!”他母亲从袋里掏出几张钱来,说:“听妈的,没错。我的老三就能超过一切人。生你的时候,梦见茶碗大一颗星星落在我的怀里,没有出息还行!”她把钱交给廖文刚说:“这是9元钱,刚够书学费和伙食费,你满了十五岁了,又才入了团,一要有信心,二要行得端,坐得正,三说话,行事,要站住理。逢软不欺,逢恶不怕。你就会芝麻开花节节高!”文刚接过钱说:“伯伯、妈妈放心。我会加倍努力的。”

    廖文刚开始收拾行李,弟妹们都七手八脚地来帮忙。廖文刚捆好被盖,换上母亲洗干净的毛蓝布中山装,在胸前戴上团徽,背起被盖,提着小桶,面盆,打着光脚板,向父母弟妹们挥挥手,就向井中校去。

    天上没有一丝云彩,路是亮堂堂的,廖文刚走出家门,觉得外面比屋里凉爽,就昂首挺胸,大步穿街过巷。廖文刚这时住的地方,在北门口废弃的肥料厂里,到井中校只须穿过北街子、拐过横街子,走过正街,爬上胜利街,就到了。解放后,北街子称为解放街,横街子和正街叫民主街,书院街到到井中校的一段叫胜利街。廖文刚走到武圣宫旁边,武圣宫是纪念关云长的庙子,当时已经变成了井研县民办中学,他见廖清风在楼上踱步,就喊道:“走,报名去!”廖清风却说:“你先走一步,我等会儿就来。”原来,廖清风的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备取”。廖清风,当时还没有满15岁,但成绩好,说话做事,都当仁不让,估计学校认为他锋芒太露,要“教训”他一下,让他经受些挫折,把他列为了“备取”。廖清风当然不知道学校领导的良苦用心,理解为要正取生出现了不读的情况,自己才能去,心里急得像有一把跳蚤在乱蹦,也不好对人讲,只有耐着性子等着,等最后才去报名。

    廖文刚在校门口就遇见了五位女生,当头的是李荷艳,后面还跟着程茜平、李玉芳、邱丽华、雷碧群。除雷碧琼穿的长袖衣服,李玉芳穿着连衣裙外,都穿着短袖翻领衬衫,蓝布裤子,脚上穿的都是胶鞋、布鞋。她们和廖文刚都是认识的,这五位,高矮都差不多;李荷艳,真如荷花般艳丽,发辫黑亮如漆;鸭蛋脸如皎月般白皙;眼睛顾盼生辉,又略带忧郁;程茜平则个子稍矮,一样的面若桃花初放,发如浓墨飘飞,眼睛黑白分明,好似晶莹白雪中包着一粒黑珍珠,说起话来,若颦若笑。李玉芳脸稍瘦小,听人说话,眼神专注,他一讲话,则眼神飞动,笑声朗朗。邱丽华在五位中显得娇小文雅,头发细软微黄,说话慢条斯理;总是微笑着,却很不容易听见她的笑声。雷碧群在五个人中,个子最高、身材也最瘦,发如浓云,面目端庄开阔活泼。这五个女生,除了李荷艳是短发、雷碧琼是短辫子外,其余三位,都是拖过腰部的长辫子,尤数程茜平的最长。

    五位女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我们都在六三高二班。”“我们的班主任,是帅老师。”“你的学号是10号。”“教室在我们初中教室的正对面。”“就是大钟对着的那一间。”“男生宿舍还是在川主庙。”“我们的帅老师,长得真帅。高高的个儿,一个白面书生。”“可打篮球,是百发百中的高手。”“他教的三角,是出了名的。外号‘帅三角’。”廖文刚说:“感谢你们介绍。我们在一个班,就热闹了,我们大家各扬所长,互相帮助,让我们的班成为团结、活泼、奋斗、成功的好集体!”这时鲁近初背着行李汗流满面地走进了校门。廖文刚说:“辛苦了,辛苦了!”这时的鲁近初,瘦高个子,文质彬彬,他喘着气说:“五十多里路,又热又饿!”廖文刚说:“到了,就好了。鲁星天呢?”鲁近初答道:“他考上了峨眉磷肥学校。已经上学去了。”廖文刚说:“钟同、彭仲祥、曾仲池、李光玉、曹正训五个人都考上了崇庆解放军通讯学校,也上学去了。”鲁近初说:“他们安逸,饭能吃饱嘛。”廖文刚说:“我们到底还有每月十九斤粮食,勒紧裤腰带,也要度过去的。”

    和五位女生告辞后,廖文刚和鲁近初到了川主庙宿舍。熟悉的古庙大柱高门,他们找着贴有“六三高二班”的寝室,门是开着的,进门都是上下床,每个床位上都贴着住宿生的名字,廖文刚的名字在上床,他正蹲在上床解开行李铺床,殷正清走了进来到廖文刚床旁边说:“嘿,我们俩分开了,我在六三高一班,廖文刚,这路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廖文刚说:“我们都在六三高,还和在一个班一样。伯母、五哥他们都还好嘛。”殷正清把头伸到床上小声说:“现在伙食团都吃一二三了。早上一两,晚上二两,中午三两。”这,廖文刚是知道的。他叹口气说:“还比别的地方好一点,秋收后总会好一些吧?”殷正清说:“你好久没有回过断桥了吧?除了征购,最多够吃两个月。”廖文刚说:“我听供销社的董主任讲,隔两三天,上头就召开一次电话会,要求安排好社员生活。想来,总能度过难关吧。”殷正清说:“但愿如此,不过,我听粮站的陈安国讲,我们县通公路的地方,粮仓都是空的。”

    廖文刚铺好床,梭下床来,各个床位都看了一下,已经到了的还有吴长周,袁永林、袁佑伟、卢泽文、胡光顺、熊泽云、熊树钧等等二十二个同学。床上有名字,还没有到的,有郑志远,沈富有,唐伟如。到了的,都是认识的,互相打过招呼,廖文刚就到帅老师的办公室里去报名,办手续。

    班主任帅士可老师,廖文刚早就欣赏过他在篮球场上的风姿了,但并没有过交往。走到办公室门口,廖文刚就高喊“报告”,帅老师没有喊“进来”,而是旁边的林开德老师喊:“进来。”廖文刚向林老师问过好,向帅老师的桌前走去。帅老师正在埋头备课。廖文刚说:“帅老师,我来报名。”帅老师并不说话,只是放下备课本,拉开抽屉,拿出报名册说:“自己照填。”廖文刚坐在旁边的一把空椅子上,先看已经报了名的人,除了见到的外,男生还有郭惠玉、温兴忠、殷辉尧、徐玉文、徐武德。女生还有杜凤祥、曾翠香、卫莹芳、贾桂芳、丁桂芳,邹月樵、周婉丽、赵正治、赵正平、袁淑琼。他发觉董伯才、王绍泉、廖德益,都没有在六三高二班。

    廖文刚把花名册浏览了一遍,见还有李秀芝没有报名,他填好了自己的那一栏,交给帅老师。帅老师看了一眼,抬头看着廖文刚说:“你就是廖文刚,你在初中表现还好,刘真老师,对你评价不错,在高中,一要更加努力,二要担负些工作。你说说,你有些什么优点?”廖文刚说:“一是有信心,二是从不东想西想,读书就专心读书,打苍蝇就专心打苍蝇,喂兔子就专心喂兔子,所以效果好。三是平等待人,和同学关系还不错。”帅老师说:“有什么缺点?”廖文刚说:“个性很强,经常和同学争论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有许多争论,是不必要的。”帅老师说:“人,端正就好。以后发扬优点,改正不足,争取成为人才。”廖文刚说:“谢谢老师鼓励!”

    廖文刚正要离开,只见卫莹芳和袁佑伟一路喊着报告进来报名了。卫莹芳,这时高挑个儿,卷发长辫,宽宽的额头上挂着汗珠,红润的圆脸上沾着鬓发,袁佑伟个儿稍矮,活泼的圆脸红扑扑的。大家打过招呼,他们进去报名,廖文刚出来。到总务处办好了手续,才见李秀芝和罗翠云、沈富友、沈富强两弟兄,满脸汗水、气喘吁吁地进校门来了。廖文刚高喊:“同学们辛苦了!”李秀芝说:“真走不动了。”廖文刚看李秀芝,细软的头发被汗水沾在了脸上,圆脸通红如朝阳,虽然很疲倦,还是乐呵呵的。而罗翠云,方正的脸上,挂着汗珠。廖文刚明白,他们已经走了七十里山路。沈富友,比他哥沈富强矮了一个头还多,圆脸大眼睛,比廖文刚还要矮小。沈富强和他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圆脸,慈眉善目,显得活泼又诚实,只是更高更瘦,也显得更成熟些,有标准小伙子的风姿了。廖文刚说::“李秀芝、沈富友,和我,都在六三高二班。”李秀芝说:“以后我们大家相互学习。”廖文刚说:“我也正想这样说。班主任是帅老师,正在办公室,等着你们哩。六三高的男生,还是住川主庙。”他们答应着,向女生院和川主庙去了。

    廖文刚找到了教室,就在女生院东边一百来米的地方,这里,有两排平房相对,中间坝子很长;一顺溜放着两个乒乓球台。两旁还栽着些洋槐树,树子虽不甚大,却都青枝绿叶。北边靠女生院的最边上一间,教室门墙外横钉着一个尺来长三四寸宽的木牌,上面标着“六三高一班”,第二间,就是六三高二的教室。平房砖墙玻璃窗,黄褐色的前后门。这时,卢泽文正和曾翠香、袁淑群等几个同学在收拾教室。他们都中等身材,朴素衣装,廖文刚说:“同学们早,同学们好!”卢泽文说:“你也不迟嘛。”曾翠香问:“一路上,怎么没有见到你?”廖文刚说:“我们家搬上街来了,先住工人之家外面,现住在北门口。”袁淑琼问:“城镇居民都下乡,你们家怎么会搬上街来呢?”廖文刚说:“这就要托农业集体化的福了,菜油、桐油都要由伙食团、县区乡粮站保管,我们家就是专做装油的用具的,编油篓子,糊油桶。最奇怪的是,井研县就独有我们一家,整个乐山专区,也只有两家人会,所以除了小孩和我母亲,都转成了城镇户口。”

    他们边摆龙门阵边打扫,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把桌子安放得整整齐齐,然后又擦玻璃。这时,又进来了李荷艳,郭惠玉。郭惠玉说:“真是莫道君行早,还有早行人。”廖文刚说:“卢泽文才是早行人。”卢泽文说:“曾翠香更早。”廖文刚说:“大家都这样,不令而行,我们这个班集体一定会十分兴旺。”这时窗外一个穿军服的高个子说:“我们这个年级都会兴旺。”他是孟东宣,是因病从空军部队转回来的,分在六三高一班。孟东宣,个子高大,数全年级第一;一身空军服,头大额宽脸稍长,二目有神,满脸朝气,已经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了。廖文刚走出教室,向一班的教室看去,里面殷正清、杨见明、王绍泉、董伯才、刘淑花,正在打扫。廖文刚说:“一班自觉奉献的人不少嘛!”董伯才说:“你是在夸奖自己吧。”廖文刚说:“我是在夸自觉做事的精神,包括你、我和大家。”杨见明说:“人人有份,最好最好!”

    廖清风不知道六三高二班的同学是否都来报了名,又不好意思直接到学校去问,这两天,真如坐针毡。可哪里还有心思在家里坐?他差不多又忐忑不安地在街上闲逛。8月31号的下午五点过钟,廖清风在正街上闲走,正遇见帅士可老师和李永毅老师上街来,帅老师不认识廖清风,李老师是认识的。廖清风喊道:“帅老师,李老师好!”李永毅老师说:“廖清风,好,好,好。”帅老师停住了脚步,看着廖清风说:“你就是廖清风?怎么还不来报名?”廖清风不好说自己是备取,不好早来,就说:“我马上就来。”廖清风这下心头才一块石头落地,跟两位老师说了再见,赶快回家,拿起钱和入学手续,直向井研中学奔去。

    从8月31日晚饭开始,吃饭,是由总务处编好了桌次的,桌有桌长,发有饭牌,桌子上摆好了菜盆,吃饭时每桌去一人,凭牌端饭。食堂里,是六一高、六二高,六三高,和六一初、六二初、六三初21个班的全体同学,包括通学生,1000多人,全在食堂就餐。饭桌把食堂填得满满的,大部分的同学,都是背靠背地吃饭。食堂里充满了“轰轰”的人声和“丁当”的碗筷声。廖文刚吃饭的这张桌子,在朝川主庙的最边上,东边是砖砌的方柱,北边是石砌的阳沟。所以只有两面挨人。廖文刚拿着碗筷,站在阳沟边说:“我这个位置好。面前人山人海,背后广阔空旷。”徐武德说:“好,你抬头看看,不说是千钧一发,也要说是危如垒卵,掉下一片瓦来,你就不用等饭吃了。”廖文刚抬头看了看,屋檐很高,离头顶不下四五米,能看清瓦缝参差,外面挡瓦的木片已经朽坏,但瓦片还并没有悬起。便说:“现在还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不危险的时候。放心好了。”

    菜,已经摆在桌子上了,一大盆小球藻青菜汤。鲁近初去把饭端来了,大的搪瓷盆,饭,只有一寸来厚。只见鲁近初先用筷子从中使劲划了一下,再移动盆子,从中划一下,形成一个“十”字,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划两道线,使饭成为均匀的八等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饭盆里的饭。这时,李秀芝已经把菜分到了各人的碗里。郭惠玉见饭已经分好,就猫着腰,用两手抓住盆沿,用力一车,那盆子就旋转起来,停下后,正对你的一块就是你的,于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四十五度弧、一寸来宽,两寸多长、不到一寸厚的角形饭块,便挑进了各自的碗里,连汤带饭,不到三分钟就溜进了肚子。大家都有石沉大海的感觉。同学们走后,便有所谓“打游击”的,看到桌子上有一粒饭,饭盆上有一点没有刮干净的白痕,有半片菜叶,都会扫进自己的碗里,吃进肚子里去。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帅士可老师,到班上来编方位,讲校纪班规。帅老师,二十七八岁,衣服穿得济济楚楚,头发梳得苍蝇上去都得拄拐棍,皮鞋擦得铮亮铮亮,脸虽瘦削,却腰板笔挺,浑身洋溢着知识分子的自信和尊严。他只凭目测,调整了几个人的座位,然后环视一周,就说:“55位同学都到齐了。我先公布学号、点名,然后来个开场白。点到名的同学,请答应“有”,站起来,让大家都认识认识,每个同学把自己的学号记牢。帅老师于是翻开花名册点名:

    1、 胡光顺、2、卫莹芳、 3、沈富友、 4、曾翠香、 5、周正才、 6、李秀芝、 7、谭碧芝、 8、王德容、9、谢相超、10、廖文刚11、曾习华 12、熊树钧 13、袁淑琼 14、杜凤祥、15、温兴忠 16、陈元和 17、唐伟如 18、刘翠容 19、卢泽文 20、陈瑞珍21、廖云清 22、袁佑伟 23、熊泽云 24、吴长周 25、丁桂芳 26、郭元亮 27、郭惠玉 28、邱丽华 29、程茜平 30、魏希成31、柯瑞铜 32、刘碧华 33、左淑清 34、徐玉文 35、殷辉尧 36、黄明清 37、雷碧群 38、赖述清 39、袁永林 40、郑志远41、范雪容 42、鲁近初 43、周仙辉 44、罗明星 45、吴德伦 46、胡金明 47、张正宁 48、黄绍宣 49、邹月樵 50、李春霞51、赵正平 52、廖华清 53、谢瑞芬 54、徐武德 55、李荷艳

    这些同学虽然初中都同在一所学校,但除了本班的同学外,一般都是识面而不知名,帅老师念到一个名字,同学们,都会循声找人,认真看一眼。廖文刚看班上,六零初一班的同学除他之外,还有六个人:他们是胡光顺、谭碧芝、谢相超、温兴忠、刘翠容、邹月樵。 街上的同学他都熟,此外认识的就是李秀芝和鲁近初、袁永林、吴长周了。

    点完名,帅老师说:“我先向你们祝贺!同学们能够坐在这里,是很幸运的,证明了你们在初中,品学兼优。家庭经济也能承受。坐在这里,就是踏入了你们人生旅程的新起点。可以说,在人的一生中,每天,都是一个新起点;脚步正,就在迈向成功和辉煌;脚步歪了,就会走向失败和深渊。高中,在我国,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阶段,你们能坐到这里来,说明你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要十分珍惜高中的生活啊!今天以前,我们都素不相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在用自己的行动书写你们高中阶段的历史。现在你们在老师的眼里都是一样的,到了期末,你们的通知书上,就会出现距离。思想品德,学习成绩,工作劳动,都会不尽相同。一切都看你们自己的努力!”

    帅老师顿了顿,看了看教室里,然后说:“我们处在困难时期,饥饿,成了我们都要面对的问题;农村的情况,你们比我清楚。我要强调的是,我们革命青年,就要学习革命前辈,战胜困难,奋勇前进!每个学期末,我不希望有人唉声叹气;高考之后,我希望大家都笑逐颜开。这就得全班的每一个人,从每分钟,每堂课,每一天,每一月,坚持三年,扎实度过。过了三年,将会有更大的考验和辉煌等着你们。这三年,每个同学,都决不要虚度!”

    全班的同学,个个都挺直了腰板,睁大了眼睛,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帅老师继续说道:“我们55位同学,现在组成了这样一个大家庭,同学之间,比亲兄弟亲姊妹还亲。大家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不要为小事纠缠,不要闹个人意气。要学习别人的优点,改正自己的缺点,要容得下别人的不同习惯。”大家都在心里庆幸,遇见了一位才华横溢、朝气蓬勃的好老师。又听帅老师说:“高中阶段,课程难度加大了,大家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应该比初中更多。凡是大有作为的人,都不是仅仅在课堂里就能造就出来的。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广泛地看书,深入地钻研。一般说来,一个人取得的成绩是和自己的努力成正比的。光说努力还不行,还要注意方法。最为重要的方法,就是信心和计划,心不雄则气不壮,气不壮则事不成。有了壮心就得有计划。预则立,不预则废。要订好计划,就得知己知彼。己,就是自己的情况,有什么优势,有什么短处;彼,就是课本,知识体系,要达到什么目标。因此,我希望同学们,先认真分析自己,订出切实可行的计划。至于每门学科要达到什么要求,各科老师,会给大家讲的。”随后,帅老师,指定了临时班委。并说明,一个月后,民主选举。

    第二天的头一堂课,是语文,进来的是一位年轻女教师。大家都知道,是58年调来的老师,当时,武校长在开学典礼上介绍过,但不曾接触过,也忘了她的姓名。这位老师,虽然在艰苦的年代,仍然身材丰满,短发齐耳,额宽脸大,显得有魄力,有青春活力,又很慈祥。她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李素文。字和她的人一样,粗大有力且工整流利。她说:“我来和大家一起学习语文,有什么意见,欢迎大家指出。语文,和别的学科不同,除了要认真听讲、认真读书,广泛阅读外,关键是要善于体会自己的生活。怎么体会?你看见什么了?仔细观察,是什么样子,有什么感受;你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来龙去脉,要想清楚,有什么启发,要想明白。社会,就是学习语文的大课堂。我们要留心观察和体会。还要强调动笔。古人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广泛的读,加上经常抄抄写写,语文能力就形成了。我们高中生要形成怎样的语文能力?我觉得你看什么书都能懂他的主要意思,你提起笔能够把你想说的话变成文字,你面对大家能够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分析问题能够有自己的见解,那就算有了语文能力了。”李老师上课,声情并茂,不快不慢;头一堂课,就给同学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下课以后,廖文刚立即搞了一个摘录本,每天早饭后,就看课外书、看报纸,把自己觉得好的语句,摘抄下来。鲁近初、郑志远、沈富友等等同学还经常利用星期天到书店去看书,摘录优美的词句。李老师看见,把同学们的记录本都翻了翻,说:“好,你们坚持下去,就有收获。”

    晚上睡觉之前,寝室里很热闹。六三高一班住里面,六三高二班住外面。两个班的同学,互相询问着对任课老师的观感。一班的同学说:“我们的班主任魏文光老师,代数上得好,语言简洁,字写得工整流利。”沈富友说:“真的,不简单,横排书写得像用尺子比过一样的笔直和均匀。”吴长周说:“我们的班主任帅士可老师,一表人才,不用圆规,就能画得都儿圆。”鲁近初说:“我们的语文老师,人,年轻漂亮,字大方刚劲,语言,富有感情。”一班的殷正清说:“我们的语文老师,是老教师,贾从文。戴副眼镜,文质彬彬,讲得透彻,语言干净利落。”外面值周班的吹起了哨子:“不要说话了!怎么还在讲话!”大家这才安静睡觉。

    星期二上午帅老师指定廖文刚组织团员民主选举产生团支部干部。他说:“你们20多个团员,选好班子,进行工作。把同学带好。”下午第二节课后,廖文刚站起来说:“请团员同志,抬好凳子,到一班后面的小坝子里开会。”曾翠香首先抬起凳子,到小坝子的中间等。团员同志们陆续来了,廖文刚就喊:“我们围成一圈。”廖文刚数了数,见大家都来齐了,就说:“共青团,是党的助手,是党联系群众的桥梁。团支部的干部,要能够团结大家完成党交给我们学生的任务,各个方面都要起带头作用,请同志们,把在场的每个人都看一看,想一想,提出自己心目中的候选人,我们再投票选举。”

    李秀芝首先发言,她说:“我选廖文刚,担任支委。他为人正直,学习好,又善于团结人。我再推荐曾翠香和袁淑琼当支委。”其他的团员,竟然都高喊“同意!同意!”廖文刚说:“我提李秀芝。他初中时任团委少先委员,抓少先队的工作,显示出了相当高的工作才能,为人诚恳,做事认真,态度谦和,最适合当团干部。”李秀芝说:“团委已经通知我,仍旧作团委委员,不再任团支部的委员。”曾翠香说:“同志们,继续提名。”同志们都不肯再提了,喊“表决!表决!”曾翠香于是说:“同意廖文刚的举手!”大家都举起了手。另两位同志,也都除自己外,全票通过。廖文刚说:“感谢同志们的信任。我们刚刚开校,团员同志们,除了事事带头外,要广交朋友,培养苗子,发展我们的团组织。我们处在经济困难时期,我们自己要坚定信心,不要说怪话,要带领大家,互相帮助,克服困难,完成我们的学习任务。以后,希望团员同志们帮助、支持我们的工作。”

    散会之后,曾翠香、廖文刚、袁淑琼留下,两位女支委都要求廖文刚当团支部书记。廖文刚说:“我本来是当仁不让的人,可是,我今年6月24日才正式入团,现在团龄不到三个月,还是曾翠香当为好。”于是三人协商,曾翠香任团支部书记,袁淑群任组织委员,廖文刚任宣教委员。大家讨论,确定了发展组织、树立正气、加强团结、互相帮助、战胜困难的方针。曾翠香问:“廖文刚、袁淑群,还有什么意见?”廖文刚说:“刚开校,好些同学,还想着家里,我们要动员同学们,把心收回来,投入到学习之中去。”曾翠香说:“这个建议很好。袁淑琼,你有什么意见?”袁淑琼说:“特别要关心同学的思想,对有不正确言行的同学,要进行帮助,不要出现像上学期那样,有抢的,有偷的,影响太不好了。”廖文刚说:“这个建议很好。我建议搞一个关于理想的讨论,大家积极发言,做好引导工作。”曾翠香最后说:“同学们信任我们,我们三位要紧密团结,搞好这个班集体,不辜负同学们的希望。”

    散会之后,曾翠香就去向帅老师汇报了今天的开会情况。帅老师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三个人的名字和职务。说:“很好,这些思路和想法都好,团支部,你们要自主进行活动,除了发展团员和处理团员之外,一般都不必请示。今天晚自习前,团支部把开会的内容向全班同学传达。”

    晚自习的时候,曾翠香向全班同学传达了团支部会议精神,她最后说:“我们新中国的青年学生,一生有三件大事,那就是加入少先队,加入共青团,加入共产党。共青团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希望我们班的有志青年,积极创造条件,靠拢团组织,争取在高中阶段,早日加入青年自己的组织——共产主义青年团。”

    白天下课后,两个乒乓球台旁,都围满了同学。六三高两个班的学生,经常对垒,呼声如潮。帅老师和陈炯如老师,也经常在这里一决雌雄。凡是有老师在这里打乒乓,高中六个班的男女生,都会走出教室,形成人墙,把乒乓台围个里三层的外三层。这天正是帅老师和陈老师交锋。帅老师攻势凌厉,大有庄则栋的威风;陈炯如老师则稳扎稳打,拉弧圈球,颇有德内尔的风采。帅老师一板扣下,乒乓跳起丈多高;陈老师双脚后移,全身后倾,似要脊背着地了,却还把球接起,落在帅老师这边的右楞角上。这时,上课钟声响了。帅老师说:“你好运气呀!”陈老师说:“怎么是运气?这是技术,技术!”引得师生都哈哈大笑。

    这堂课是俄语课,一个个子不高也不壮实的老师站在教室边上。上课钟一响,他就走进教室,值日生沈富友高喊起立,同学们就喊:“老师好!”俄语老师就说:“日得拉时维姐,答洼里细!杀鸡且四!”,然后又翻译成中文:“同学们好,坐下!”这位老师自我介绍说:“我叫谭千文。毛主席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列主义。’十月革命就发生在苏联。苏联的通用语,就是俄语。我们的许多革命先辈,都精通俄语。俄语,优美准确,但入门难。再难的东西,只要坚持学下去,就会不难。学习俄语,一要多读,二要多写,三要多说。”同学们都提起笔,跟着我边读边写,先学习字母。”头一节课还容易,第二节课,发“p”这个颤音,班上一半多的同学一堂课都没有会。廖文刚是在初中就学会了的,下了课就教不会的同学发音。这几天的外语课后,教室里都传出“得儿得儿”的发音声。

    学校又分配了土地,六三高两个班的土地都在广场南端。这里有一条大路,路的南边有地,种着藤藤菜,再南边就是茫溪河了。路的北边,有近两亩地。六三高二的班长卢泽文、团支部书记曾翠香和劳动委员胡光顺,约起四个劳动小组的组长,到了地里。旁边是六三高一班的地,班长殷正清、团支部书记董伯才和劳动委员崔龙才,也领着这个班的组长们在地里规划。两个班的同学们打过招呼,各自进入自己班的地里。卢泽文说:“每组分一块,收菜的时候,我们都称一下,看哪个组的产量高。”胡光顺说:“很好。责任到组,进行评比,更有动力。”徐武德却说:“人民公社就讲一大二公,一个班还分什么组。我们组女生多,街上的多,年龄小的多,完不成!”卢泽文说:“公社也要分大队、生产队。生产队还要分生产小组。这才方便管理和竞争。”胡光顺说:“每个劳动组我都是考虑过的,男的女的,街上的,大的小的,都是搭配好了的。”李秀芝说:“这样吧,我们分工不分家,哪个组实在完不成,我们就来个互助合作。”卢泽文说:“就这样定下来了。明天下午劳动课就挖土种菜。”

    晚自习时,班主任帅老师特别到班上来讲明天的劳动问题。他说:“种好菜,对我们克服暂时困难,有重要的意义。我听同学们唱歌,都会唱《南泥湾》,那时的大生产运动,帮助延安解放区,克服了困难,为新中国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们今天种瓜种菜,也是发扬延安精神,也一定能为克服困难起作用。希望同学们,无论挖地、打坑坑,栽菜秧还是施肥,都要认真。俗话说‘人哄地皮,地就哄肚皮’,相信大家都不会哄自己的肚皮吧!”

    下午是劳动课,刚打预备钟,胡光顺就喊起干部和各组的劳动组长,到了农具保管室。保管室在语文办公室南边的小屋里。职员陈锡清,五十来岁,矮小的个子,对人一团和气,负责保管发放劳动工具。因为班级多,每天至少有三个班劳动。六三高一班的同学,也在劳动委员崔龙才的带领下,来领劳动工具。陈老师发给每班十担粪桶,二十把锄头。胡光顺分给每个组五把锄头,两担粪桶。还剩了两担,胡光顺挑了一担,曾翠香挑了一担。这是曾翠香和胡光顺商量好了的,团支部书记,劳动委员,必须带头。同学们都很自觉,个子高、力气大些的就挑粪桶,个子矮力气小些的就拿锄头。廖文刚这时已经满了十五岁,在班上算中等个子,但挑粪的工作还轮不到他,只得拿把锄头走在前面。

    挑粪的同学,就往女生院的后边走。这条路,从保管室出来,向左拐向高中部的教室外,再向左踏入进入女生院的大路,再向左是一条通向厕所后的小道。这条小路在半坡上,左下方就是总务处、校长办公室、团委、少先队办公室、学校巨大的小球藻池。挑粪桶的同学,都在小路上鱼贯而行,六三高一的孟东宣、尹洪林、杨见明、董伯才、李继光、崔龙才、何述云,六三高二的胡光顺、熊树钧、卢泽文、吴德伦、吴长周大都属于挑粪的大军。他们到了取粪池边,摆好粪桶,拿起把手至少有三米长的粪当当,在粪坑里,荡几下,就往粪桶里舀。两个桶都满了,就穿上扁担,弯下腰,用肩顶着扁担,用力挑起,又沿着这条半坡上的小路向菜地去。

    这些同学,从小劳动惯了,挑起粪也并不觉得太难。只是女生院下面的路很小,左手边是崖,右手边是坡,人和两个桶必须顺着路,形成一条线,小心翼翼地走;要粪水不荡出来,步子还必须均匀。过粮食关的学生,都没有气力,挑出女生院,已经是虚汗直冒,全身酸软了。大家一般都在打钟的那个地方,歇一歇,再挑到鸡市巷口歇一歇,然后从厨房围墙外的炭灰堆旁穿过,进入菜地的大路。许多同学,都会在路上歇一歇,才进入菜地。到了菜地,把大粪放在地边上,再参加挖地,打坑,等菜栽好后,再用空桶,挑清水来,每桶舀入三四瓢大粪,和匀后,再浇进菜窝,同学们学了生物,都懂“反渗透”的道理,浇菜是不能全用大粪的。

    而一到播种的季节,每天至少有四个班劳动,大粪是不够用的。到了粪已经舀干的时候,同学们都会挑水来,一格一格地冲,还会下到粪坑里,用锄头或者粪瓢,一格一格地刮,把粪坑里的石头、砖块、篾片勾开,把粪水一点不剩地舀出来,施到地里去。孟东宣、尹洪林、胡光顺、郭惠玉、廖文刚、卢泽文、杨见明、殷正清、余德明这些同学都经常下粪坑掏粪。

    等劳动完毕之后,大家先下河洗手洗脚,然后还锄头、粪桶。至于衣服上,一般都会有粪臭,但同学们要第二天才有时间洗,有不少同学并没有衣服可换,也就只能这样臭着吃晚饭,上晚自习。让臭味慢慢散发掉。高中整个三年的校内生产劳动,大体都是这样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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