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问鼎天下谁做侯 第二幕 盟约（下）
十月二十，晴空万里。
这是注定写在史书上的一天，因为这一天发生的一切，将是整个南陆最大的历史变革点。
原玄教总坛玄云观旧址，山腰祭坛。
萧何站在祭坛边上，半开玩笑道：“上次来这里还是为了庆祝吾儿的婚礼，这次就变成两个国家的婚礼了。”
曹无衍环顾着四周，笑道：“多好，只可惜咱们的小辈都有了婚配，而且就我家兔崽子那德性，也配不上您家那位大家闺秀，不然早几年我还真想和你萧家联姻。”
“呵呵，这事儿好说，等将来小辈的小辈出生了，总有机会的，”萧何笑呵呵道，“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南陆就能得到彻底的和平了吧。”
“萧兄，真不是我打击你，”曹无衍看着萧何，叹息道，“那个时候，无非就是不会再爆发大规模的战争了。各个贵族之间仍然会有争斗，人与人之间总会有隔阂，这份隔阂就是最初的纷争。”
“是吗，也是啊，人与人之间总是有隔阂的，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才能真正地做到交心呢。”萧何说完，又摇了摇头。
曹无衍再看看周围忙碌的众人，小声问道：“萧兄你那边各诸侯的权力都收回来了吗？”
“这件事急不得，”萧何贴在曹无衍耳边小声道，“先收兵权，夺了他们的反抗能力，再慢慢收回财权，他们就彻底失去手足了。那时我就算把他们贬为平民，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要是他们现在就反抗，萧兄你打算怎么办？”
“虽说他们的王储已经带回去了，但不代表我就失去了他们的把柄，”萧何看着天空，眼中流出一丝狠辣，“我从竹儿那里借了点杀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现在正盯着那些家伙。”
“令郎知道这些人的去向吗？”
“他当然不知道，”萧何笑道，“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只是为了给他造一个美好的梦境。如果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做的，那这个梦境就不够美好了。”
“可他总要知道的，”曹无衍说着，似乎有些惆怅，“儿子不像女儿，女儿永远乖乖的，就算有时候耍耍小脾气，最终也是会乖乖听话的。儿子之所以是儿子，是因为那小兔崽子永远是会和你对着干的。”
萧何白了曹无衍一眼：“说得像你养过闺女似的。”
“我自己没女儿，但是玄教会接纳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有时候我去收容孩子的地方，那些混小子和小姑娘就会围着我转，”曹无衍说着，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那个时候我还留了点胡子，混小子们会来揪我胡子，女孩子们会送我果子糕点。”
“我家的也差不多，阿旗总是要骑马，之前还跑到大殿来找我，我记得你当时也在场。允儿就乖多了，她只是要我抱着她。”萧何笑道，“结果我最亏欠的还是竹儿，那孩子从小就不得不泡在药缸里，哎。”
曹无衍长叹一口气：“令郎的情况，只能说是命运吧，谁能想到混进五大工坊的居然是铁无汉，不过也是奇怪，阿昀的符文早早就觉醒了，令郎的符文究竟有多强大，到现在都没有迹象。”
说完这话，他才发现，萧何居然一直在盯着他。
“你真的不知道吾儿的符文吗？”
“……”
“二位，仪式要开始了，”就在此时，一名老臣走向二人，“吉时已到，是时候开始了。”
“那就先把这盟约签了吧，曹兄，咱们先办公事！”
萧何转身走向祭坛，曹无衍紧随其后。
萧何身上穿着的自然是属于大乾皇帝的龙纹银线黄底袍，而曹无衍似乎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穿的是作为玄教教主主持法会的黄底八卦道袍。
二人登上祭坛，面对下方的众人，萧何高声宣布：“今日，我萧何，代表大乾的萧氏一族，与曹无衍，代表大璃的曹氏一族，在此签订盟约，共同维护南陆的和平与繁荣！”
曹无衍高声附和：“今日，我曹无衍，代表大璃的曹氏一族，与萧何，代表大乾的萧氏一族，在此签订盟约，共同守护南陆的安宁与和谐！”
萧何继续道：“自今日起，两国将结为兄弟之邦，永不相侵，共享太平！”
曹无衍紧随其后道：“自今日起，大乾与大璃，将携手共进，共创辉煌！”
二人说完，萧竹和曹昀一齐从下方走来，两人一同捧着方形木盘，上面摆着两张纸，这便是盟约。
今天的二人统一身穿金边红底麒麟袍，这是属于太子的礼服，唯有最重要的时刻才会拿出来，连新年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见到。
两位太子停在两位皇帝面前，祭坛无桌，两位太子必须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以此为桌。
“萧兄，你先还是我先？”“为何不一起呢，不是说好要共进退吗？”
两人相视一笑，两名老臣各自手捧一盒印泥，在两人身旁跪下。
萧何与曹无衍各自在盟约上按下手印，而后交换纸张，再次按下手印。
至此，盟约成立，他们拿起面前的纸张，高举过头顶。
“大乾皇帝萧何/大璃皇帝曹无衍，今日于玄云观旧址，结为兄弟之邦，共同守护南陆和平，共享世间繁荣。此盟约永恒不变，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萧何与曹无衍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腰回荡，久久不息。众人见状，纷纷跪拜，高呼万岁，场面壮观至极。南陆，似乎真的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时期。
仪式结束，萧何与曹无衍并肩走下祭坛。萧竹和曹昀紧随其后。
看着两位皇帝的背影，曹昀凑到萧竹耳边：“萧兄，到了这个时候，你总不至于还想杀死我了吧。”
“怎么换称呼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哥，”萧竹瞪了曹昀一眼，“想让我放过你，其实也不难，等你儿子出生后，送过来当质子，我就相信你的真诚，如何？”
曹昀笑了笑：“咱们都结盟了，还整这套干嘛，您这是不想让我啊，哥哥。”
“没办法，你杀的人太多了，我忍不住恨你啊，”萧竹咬着牙低声道，“要不你想个办法，反正你符文之力那么厉害，不如你去把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复活了，我不仅不再想着杀你，我还把你奉为座上宾，那你看怎么样？”
“彻底死了的人哪还能复活啊，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那你和苏穆北的交易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早就做了准备，李玉婷死之前我们就一直盯着她，从一开始我们就做好了策反苏将军的准备。”
萧竹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曹昀，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你们三三年前就开始布局，而我一直都没发现？”
“因为我们一直都在刻意提防您，”曹昀微笑道，“哥哥的情报网太可怕了，如果不多注意一下，恐怕早就被盯上了，不过还好，一切顺利。”
“是吗，一切顺利啊，”萧竹看着前方两个男人的背影，“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打算在那个时候议和，并且在这个时候结缔盟约？”
“算是吧，”曹昀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道，“毕竟是面对上百万的军队，就算我不死，也做不到一直杀，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打下南陆，我们只是想要有个地方能让我们立国。”
“然后呢，你们想做什么？”萧竹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是在国内传播宗教啊，”曹昀笑道，“现在我们有了上千万的人口，我们计划将其中至少六成的人口转变为我玄教的教徒，而后我们将一同寻找玄教教义的意义。”
“你是说那句——‘为顺而逆，为逆而顺’？”
曹昀点了点头：“是的，按照我们玄教的记载，悟透那句话，就能成神，那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是吗，那就祝你们……一切顺利吧。”萧竹说着，看向一边。
“哥哥这是不信任弟弟？”
萧竹停下脚步，看向曹昀：“你和铁古阿的交易，我不感兴趣，但是我知道那和我有关，你们是对我身上的符文感兴趣，对吧？”
曹昀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笑：“是的，哥哥的符文，是天下间最神秘的符文，我们自然是对其充满了好奇。”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做？”萧竹问道。
“自然是希望哥哥能够将其分享给我们，”曹昀坦然道，“当然，我们不会强求，如果哥哥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
雪花自空中落下，最终躺在萧竹的肩上，南陆的雪，开始展现它们的美了。
萧竹沉默了片刻，继续前行：“直到战争开始之前，父皇才告诉我人形影兵器的事，所以我到现在都还没觉醒，我想你们现在就算强求，也得不到我的符文吧。”
曹昀闻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我们绝对不会强求，只有对你不会，因为你是特别的。”
萧竹听后，微微皱眉，看着曹昀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特别？你指的特别是什么意思？”
曹昀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结缔盟约？”
“我只知道如果不谈和，那你现在应该被我关在地下世界。”萧竹瞥了一眼曹昀，轻笑道，“别跟我卖关子。”
曹昀点了点头，认真道：“因为那个时间，马上就要来了。”
“时间？”
“是的，不过这就是我们玄教内部的事了，这点还请哥哥原谅弟弟不便透露。”
萧竹听后，沉默了下来。
此时四人已走到山下萧何与曹无衍各自上了马车。
按照规矩，皇帝与太子的车要分开，不过皇帝是分开乘车，二位太子却只能挤一辆马车。
看着曹昀跳上马车，萧竹皱了皱眉：“我就不坐了，反正事情已经结束了，我走着回去也要不了多久。”
曹昀闻言，耸了耸肩膀，没有强求，只是对着萧竹挥了挥手，然后钻回车厢。
萧竹看着马车缓缓驶离，转身走向了另一边。
过了约莫一刻钟，一颗脑袋探了出来。
“太子殿下，应该没有让您等太久吧？”
萧竹看着来人，伸出手笑道：“还好，分别了几个月，一刻钟的时间算不了什么，欢迎你回来，书童！”
来人正是萧竹派去卧底玄教的书童——刘煜！
“太子殿下，实话实说，现在不是的时候。”刘煜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看着萧竹。
萧竹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玄教……不，大璃接下来还会有动作，如果我现在就回来，那么我们将在接下来完全陷入被动，”刘煜说着，又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现在想申请一把最新的长管火铳，不用连发的，精密度越高越好。”
“你想干什么？”
“刺杀曹无衍！”
萧竹听后，震惊地看着刘煜：“刺杀曹无衍？你疯了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刘煜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将会导致两国战争，但如果错过这次，我们就再没有机会了。而且我有办法确保刺杀成功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这样大璃就无法将此事归咎于我们。”
萧竹揪着刘煜的衣领，怒道：“你只是上过两节射击训练，甚至没有经历过战术培训，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十月二十四，曹昀和独孤雪儿的婚礼将在这里进行，”刘煜突然说道，“我是玄教教徒，可以不接受检查就进入场内，曹无衍会亲自主持婚礼。”
萧竹沉默了，他真的开始思考刘煜这个想法的可行性了。
“太子殿下，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刘煜沉声道，“这件事可行性很高……”
“不要再想这种事了，”萧竹摇头道，“就算杀了曹无衍，也还有一个曹昀，那是个杀不死的怪物，激怒大璃对我们没有好处。”
“太子殿下！”
“明天你就回枫宫报道，魏叔已经老到头了，枫宫总管的位置需要有人去坐，”萧竹说着，朝城内的方向走去，“曹昀的婚礼，我也会参加，到时候你们仨和我一起去，我会安排章曲侯进行护卫工作。”
“殿下，您真的不打算再考虑考虑吗？”
“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如果那家伙只是个玄教教主，轮不到你去杀，现在他是大璃皇帝，也不该由你来杀，你明白吗？”萧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煜看着萧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呆在原地思索片刻后，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也不管萧竹已经离去，刘煜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捶在胸口上：“遵命，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