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前世番外之黎离的自白
“经法院审理,认定黎离犯有故意杀人罪,考虑犯人黎离系未成年,且犯罪后主动自首,积极悔改,予以从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17岁那年,黎离入狱了。
命运是不公平的,有人生来就被生活优待,有人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
他痛恨命运,母亲在他8岁那年跳楼自杀,父亲对他施暴无度。
他痛恨命运,又期望改变命运,他努力读书,努力挣钱,努力想在炼狱的深渊中攀爬。
可在高二时因被诬陷猥亵女生,而被学校开除。失学那段日子,他到处拼命打工,仍存着对逃离炼狱的一抹希冀。
可他那个所谓的父亲说了什么?
“疯婆子想跳楼,我就成全她。”
“把她推下去的瞬间,砰,血溅得到处都是,脏了满地。”
那一抹希冀在心底荡然无存,他恨透了这个人,恨透了这个命运,那就毁灭吧。
那天,他在饭菜里加了农药,那人毫无防备吃了下去,他被送进医院抢救,痛苦挣扎了几天,终于彻底死去。
周遭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怎么会是意外呢?这是他精心筹划的,亲手杀了黎旺平,为母亲报仇。
他就这样去自首,为自己17年不堪的命运做个了结。
可命运还是不想让他好过。
他入狱了,从一个地狱进入了另一个地狱。
背负着弑父罪名,刚入监狱时,黎离处处受“特殊对待”,牢房里的人孤立他,每日拳打脚踢一顿欺凌。
刚开始那几天,他心如死灰,任人摆布。
后来被人踩在脚下,极尽侮辱时,他再也不堪忍受,奋起反抗,与他们搏命,最后掐住为首的头子,燃尽自己的生命,“来啊!杀不了我,我就杀了你们。”
牢房如死寂一般,每个人被吓得不敢妄动。
在监狱里,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后来,黎离成为了牢房的老大,被他们每日好吃好喝的敬奉。
冷静下来的他,开始茫然,开始陷于每个人都会思考的千年亘古不变的难题,
“人活在这个世上是为了什么?”
“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试图从书中找寻答案,在漫长的监狱时光中,他看了很多书,哲学的,历史的,人文的,地理的,各种各样。
书说,活着即是活着。
他不甚明白,也不再信命,不再抗命,那就随遇而安吧。
五年说长很长,说短很短,一瞬即逝。
刑满出狱那天,黎离走在街道,面对车水马龙,人影匆匆,大千世界,让他无所遁形。
为了适应,他开始找工作,可他一无学历,二有劣质背景,所以四处碰壁。
他像个流浪汉,四海为家,捡剩饭剩菜吃,他穷尽,但他每天依旧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走访各个街区应聘面试。
后来,他被一所洗浴中心录取,薪资少,但包吃包住,对于独身的他足矣。
他在那里做了两年按摩小弟,由于表现优秀,被调去总部中心当任私人按摩师。
他们给出的调任理由是,“能力出色,嘴巴严实。”
在总部接待的皆是达官名流,他也确实如同评价的那样,保持沉默,做好自己的工作。
后来,他遇到了一位客人,七十几岁的年纪,却很年轻,精神气十足,人人都叫他“余董”,却待人和蔼,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
余董每次来都是随机点按摩师,某一次,黎离被点到,准备好工具进门,发现那位客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赶忙走过去查看,怀疑人可能是脑溢血晕倒,他不敢挪动,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后,就叫了救护车送医。
好在抢救及时,余董平安活过来。事后,余董准备了非常丰厚的谢礼感谢他,他一一拒绝,“这都是我的份内事。”
“我没见过哪个年轻人不要钱的。”
他礼貌地笑笑,不是不要钱,相反地,他很需要钱,只是他习惯了靠自己赚一分一毫。
此后余董特地指定他作为专属的按摩师,每个月固定几天只为他一个人服务。
每次按摩时,余董总是热切地与他话家常,黎离淡淡地一一答过,渐渐熟识后,他们不局限于日常话题,聊时事,聊经济……
面对人的对答如流和展现出来的格局视野,余董很是诧异,“你学过几年级的书?”
黎离直接跟人说,“我高二就辍学了。”
“高中生可有没有你这种才华,你为什么不去外面闯?”
却要待在不见光的地方。
他没有再回答,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
相识一年后,余董对这位聪明能干才、富有才华又成熟的年轻人尤为欣赏,好几次明里暗里试探地提出要推荐他去外面大公司工作,被黎离无视而过,他只把这些套话当做玩笑,别人随口说说罢了。
但某天,余董认真地问他,“你想不想出去跟我做事。”
“你这种人才不应该埋没在这,我可以培养你。”
他觉得有必要将自己坐过牢一事告诉人。
余董听完,丝毫并不觉意外。
“您不嫌弃?我是犯杀人罪入狱。”
“那你为什么杀人?”
“报仇。”
余董说,“那就是了,你仇已经报完,也不会再犯罪。”
“以后就跟着我吧。”
黎离不相信自己的命,可是出现的这位贵人,彻底改变了他之后的人生道路。
在余董的安排下,他进了乐水集团,在从基层起逐步学习,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成为余董的特别助理,参与处理集团对外的大小事宜。
他不再露宿街头,也不再寄居人下,慢慢地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独自喘息的空间。
生活富足起来,可物质激活不了他内心的一摊死水,从很久以前,他就不再对未来,对生活抱有憧憬,仅凭的,也只是随遇而安,麻木地过活。
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女孩。
在一次酒会上,她一到场就引人注目,很多男男女女围在她身边,她与他们说笑,与他们打趣,在众人之中,她笑得十分灿烂耀眼。
耀眼的,映入他的眼里,刺得他的心脏不住地悸动。
他的视线总是情不自禁地随着她移动,后来他知道女孩的身份。
她叫余茉,是余董的小女儿,乐水集团的副总裁。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公司里,她从办公室出来,低着头走路,他就这么任由自己径直走着,不避让,直至她撞上自己。
她抬眸与他对视,近距离看她,她的眼睛很漂亮,未沾染一丝污尘。
她尴尬地向自己道歉。
他克制表情,淡淡地应声“没事”,就看她从身边快速地溜走。
他走进办公室,余董与他聊工作事宜,过后,又对他说,“刚才我小女儿来找我,那孩子有点机灵劲儿,但还不成熟。你还没见过她吧,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以后共事,你多多帮忙一下她。”
“好的,余董。”
第三次见面,又是在酒宴上。
借着余董,他与她打上了招呼,只相互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分开。
他不喜人多,应酬过后,就将自己掩藏在昏暗的角落里,目光不自觉地去寻她的身影。
她心情看上去很好,全程笑眯眯地迎人,且来者不拒,喝下了很多酒。
后面,也许是酒劲上头,她走路虚浮,踉踉跄跄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他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跟着。
直到,她从洗手间出来,又与他撞上,这次她并没有慌忙离开,而是将他堵在墙壁墙壁间,醉醺醺道,“小帅哥,从哪来的,我看上你了,你跟我走吧。”
黎离问她,“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黎离。”
话音消失在她突然吻上来的唇齿之间。
他们上了床。
第二日醒来,她说要对他负责,“以后我包了你吧。”
“包我?”
“是。”她拿出一张卡递给他,“这是作为金主的礼物。”
他在心底暗自好笑,男女情爱,吃亏的是女孩,她没有哭喊,反倒很认真的说要对他负责,还要包养他。
这女孩很有趣。
此后他们成为了金主与地下情人的关系,这是她的说辞,他也一直遵循着这个游戏,每次上床前,都会向她索要礼物,她不吝于施舍,也不吝于对他的笑,让他渐渐地沉迷其中,无可自拔。
他喜欢看她的笑容,看她的率真,看她的俏皮,也喜欢看她与人针对的小心机模样。
可渐渐地,他出差多日回来见不到她身影,看到她与那群男女酒肉朋友欢聚,他
再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她对其他人笑,不能忍受她对其他人好,可他只是一个阴暗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
所以他只能不停地与自己的潜意识抗争,一再克制,一再忍耐,只为她对自己施舍的那点温情。
后来,他发现,她会对自己忍不住展露的情绪温柔地顺从和纵容,他隐隐地品出,或许她对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你和阿茉有情况?”
当余董突然问他的时候,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可他也不打算对人隐瞒,回说,“是。”
然后忐忑地等待人的反应,他这样的人,学历低,坐过牢,无父无母,怎么配得上名门的女儿。
可余董像个温和的长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早就想撮合你们了。”
“下周,我们家族聚会,你也一起来吧。”
那时候,他真切感受到,原来命运也舍得对他好,前半生将他打入炼狱折磨至极,后半生又为他撑开一片天地,给予丝丝光明。
可黎离最终还是太奢望了。
那天,在沙滩,余茉说要去冲浪,他松手让她去,这一去就是生死相隔。
她被海水吞噬 ,他发疯地冲向海浪,祈求人祈求上天,救救她。
可最终,回馈给他的是一个冰冷的她,他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他的天塌了。
他太恨了,命运总是在捉弄他,施舍给他,又要将一切带走。
他眼睁睁看着她被火化,看着她被下葬,埋在黑暗的地下。
有人告诉他,她的死并非意外,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不眠不休找寻杀害她的凶手。
他找到了,那个时常出没在陈星越身边的女人,曾经想勾引他的女儿,那个恶毒的女人,为了名利,夺走了他心爱女孩的生命。
以命偿命,他要所有伤害她的人去死!
他疯狂地报复那个恶毒的女儿,身败名裂,家离子散,最后一刀狠狠捅向那个毒妇的心脏,如愿地看到人痛苦地死去。
他也惩罚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在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走向深海,坠落,用失去她的同样方式,了结自己。
当他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盯着手上戴着的戒指,脑海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与余茉从高中到大学,他们相识相恋,共同度过许多平常又不平常的时光。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他不敢妄想,只以为这是一场美梦。
直到,余茉站在他面前,不似冰冷的尸体,她是鲜活的,朝气的,充满温暖。
他才敢相信,原来这不是一场美梦,余茉重回到他们的少年时期,他也回来了。
“余茉,好久不见。”
前路不知坦途,但,他和她终于能够牵手,在未来的道路上,共同跨越难关,一起看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