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逃跑
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余茉起了个大早，将背包随手甩在自己座椅，便往最后排小跑去。
教室零星几人，静谧，只有头上风扇转动声音。
余茉坐在对面，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观察埋头看书的少年。
也许她的目光太过灼人，黎离不到一会儿就从密密麻麻的英文书抬头。
她默契地，另一只手亮出今日份的投喂早餐，两个香酥菠萝包。
“昨晚陈星越竟然主动来找我道歉。”
她边看人吃边说，语气颇有些感慨，“这小子从小到大从来没主动跟我低过头，而且他还很平静地问我要那个女生的去向，说他自己处理。”
“看来就像你说的，他真的比我们想象的成熟了好多”搁以前，若得知有人这么耍他骗他，他早就冲动地杀去国外找人了。
“你们和好了？”
黎离随口一问，抽了张纸，擦拭桌上的碎屑。
“他之前态度那么不好，就算找我道歉，也还不够哼哼。”余茉哼声道，眸光掩饰不住开心之色。
黎离勾唇一笑，“你做小姨的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个不懂事的外甥。”
“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跟他和好吧。“她得瑟地说。
“陈星越没说，我知道是你开解他的，黎离谢谢你。”
黎离被她忽然的正经道谢，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没什么，看你们和好，我也开心。”
“你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关心我的家庭和谐情况呀？”
趁着无人关注，她起身凑上前，与他不到半米的距离，调笑道，“我和大外甥的谐关系全靠你，看来我要抓紧把你追到手，领你进门嘻嘻。”
“余茉？！”
他被人突然地凑近和不正经的调侃话，惹得面红耳赤，羞恼道，“你，你不要老是说这些，我们还小，不是说好高考后再作决定吗？”再这样的调侃，他会当真的。
“高考后就能说吗？”她坐回原位，努努嘴抱怨，“但是还有一年时间，太久了。”
“你还小，有的是时间。”
“好吧，不说这个了。”余茉知道他的固执思想，也没期望人家现在就跟她谈恋爱。她换了个话题，“暑假你还去兼职吗？”
“嗯，去咖啡店打零工。”
黎离细细说报告他的暑期计划，“学校暑假不住人，我准备回家住，我家附近有间咖啡店，以前也在那兼职过。”
“回家？你…那个父亲…”余茉担忧地问。
“没事，他现在在外地工作，暑假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的。”
“好，那你要小心。”
放暑假的第三天，黎离上早班，下午3点多时回到住所，他从楼下小超市买了点菜，准备给自己煮个晚饭吃，吃完他准备好好清洁多月累积的卫生，做完卫生，有时间的话他还能和余茉开视频聊会天。
他这样计划着，爬上六楼，拿出钥匙，打开破旧的木门。
门嘎吱一响，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一眼到头的客厅不似往常的宁静。
烟雾缭绕中，一个陌生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听到声响，回头望他。
“哟，我儿子回来啦？”
黎旺平从小厨房出来，黝黑脸的笑出褶子。
黎离将东西放在最近的桌上。
“快过来叫人，这是你王叔。”
他跟着叫了一声。
不知何时又多了位陌生亲戚，大概也是黎旺平在外面胡乱认识的，他最擅长卖自己老实脸，笼络人心。
这个叫王叔的男人上下扫视打量着黎离，眼神好似在打量猪肉好坏以评估价格。
黎旺平擅会察言观色，见男人虽未说话，但眼底露出几分满意，当即道，“厨房还有菜在煮，我去看看，阿离跟王叔聊会天哈。”
“我去做饭，你们聊。”黎离不愿在这乌烟瘴气的环境逗留，厨房小还能有一方安静之地。
黎旺平忙推着他在男人对面坐下，放在肩膀的双手捏得用力，面上笑着，“王哥，我这孩子就是勤快啊，还想着帮我做饭呢，今天就让我下厨，好好招待一下王哥。”
黎旺平在厨房乒乒乓乓响，从未做过饭的人，能做出什么好饭。
黎离在心底暗嘲，抬眸对上王叔的平静而瘆人的目光。
王叔弹掉烟灰，“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读几年级了？”
“下学期高三。”
“好啊，都要高考了，学业难不难？”
“还好。”
“听你爸说，你成绩还不错，看来也是个聪明的孩子。”
王叔像个熟络的长辈，语气亲切，感慨道，“我们那个年代，条件不好，初中都没毕业就出来打拼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命，还有书读，不想读了也可以很轻松地找个工作上。”
“王叔您是自己做生意？”
“哈哈，谈不上自己做生意，我就是一给人家帮帮忙，招聘人才的。”
“是啊，你王叔可厉害了，介绍的很多人去大公司发展，个个都发达了。”
黎旺平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顺着话夸道。
黎离顿时觉得不妙，这熟悉的场面像极了上次春节在老家的那次……
饭桌上，四荤一素看上去都是熟食加工而来。
“来，王哥，我敬你一杯。”
黎旺平与男人碰杯，“真的太感谢你，千里迢迢来我家，还帮忙介绍工作给我儿子。”
“客气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谈笑正欢，黎离听到这句话，果然印证了心里的猜想，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什么介绍工作？”
“暑假工啊，你不是放暑假了嘛，两个多月闲着也没事，我托你王叔帮忙给你找了个暑假工，薪酬高，待遇又好。”黎旺平说。
“谢谢王叔了，可惜我已经在兼职暑假工了。”他挤出一抹笑。
“这孩子怕生，在说谎呢，才放假没几天怎么找的工作？”黎旺平用眼神警告他，“再说，自己找的工作，哪有王哥的好。你说是吧？”
“怕生不打紧，过去工作个几天就熟悉了，那家店大多是年轻小伙子，相信你很容易融入进去的。”
王叔接话道，像个亲切的长辈细细安抚着忧心的晚辈。
“时间比较急，等会吃完饭你就收拾点行李跟王叔去哈。”
黎旺平这次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早为他谈定了这桩买卖，就等着他自个跳进笼子，打包送走。
“我去洗碗。”
他想找个借口离开。
“还洗什么碗？你先去收拾点行李，不要让王哥等太久了。”
黎旺平赶他进房间。
房门关上之际，他听到黎旺平谄笑的声音，“王哥，那价格怎么说？”
手迅速挡住门，他站在虚掩的门背后，听着客厅两人刻意压低的讨论声。
“一年五万。”
“五万？能不能再高点，六万如何？”
“不行，业内都是这个价。”
黎旺平犹豫了几秒，点头同意，“那先签个五年的合同，五年25万。”
“可以，一次性签十年也成。”
“算了先签五年，我还指望回来那小子给我养老呢。”
“可以，款额分两期付，人到了，就给你第一期款。”
“好好好，多谢王哥……”
黎离把门关上，屏蔽掉外面两人的恶心声。走路的身子微微发抖，心底的愤怒与寒意交织膨胀，快要把他脑袋炸裂。
黎旺平竟然真的想卖他，为了钱连自己亲他儿子也不放过。
他强忍着握紧双拳，把自己手指关节卡得疼痛。过了会儿，他松开手，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微信给人发了地址，附上一条信息：我有事，速来！
下一秒，黎旺平敲门催他，他赶紧将手机藏在宽松的口袋里。
黎旺平：“收拾好了没，王哥有急事要走了。”
“再等一下。东西有点多。”
“那你动作快点。”
黎离讨好的笑容在关门重新关上的一刹那消失殆尽，若是冷言冷语去质问黎旺平，唤不醒他的父爱，反而会让他多加戒备。
他现在只有多争取点时间，想想该怎么自救。
房间只有一个小窗子，尚且能容一个成年人，但从六楼跳下窗，不死也半残。
他提着鼓鼓的行李袋出来，那两人已经在门口等候，不耐烦地催他。
下楼时，黎离走在中间，一前一后被人堵着，他的脑子快速转动。
只有到楼下时，趁着机会，快速逃跑。
他可能抵不住两位中年人的蛮力，不过论跑步速度，他肯定跑得过。
这是唯一的机会。
“到了那里，要好好听王叔的话，知道吗？”
黎旺平一如送孩子出远门的老父亲，谆谆嘱咐着。
王叔的车子就停在小区门口，趁着人去开车门，黎离用力将行李丢掷黎旺平，拼命地往马路跑。
他的机会抓得很成功，那两人反应不及，落在他身后远远的追。
只是，跑着跑着，脑袋越来越昏沉，步伐越来越慢，世界在天旋地转，他忽地虚软倒在地。
怎么回事？
他甩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艰难起身继续往前走，他不能被抓到，他还没来得及考大学，还没来得及跟余茉说他也喜欢她……
意识失去之前，黎旺平两人奸笑地愈走愈近，伴随着一句吼声，
“你们放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