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节
余茉在瑞典待了两个星期，回国就遇除夕，又连着参加各种家宴、聚会，等到她意识到已经半个多月和黎离没有联系时，已经是大年的初一晚上了，她连忙翻出微信给对方发消息。
这晚，在瓦房老家里，黎旺平和几位亲戚在通宵打麻将，狭小的客厅充斥着烟味和麻将声。
黎旺平本来上面有两位哥哥，由于家境穷苦，两位哥哥一个大的小时候送人，一个小的在一次河边戏水也不小心溺亡了，仅剩下黎旺平一根独苗，几位亲戚也是他父亲那一辈兄弟的后代，加之黎旺平常年外出打工，与几位堂兄弟算不得多要好。
所以麻将桌上，四个男人表面谈笑风生，麻将娱乐第一，输赢小事，实则暗地各个计较输赢，都指望多赢点钱。
黎离疲于应对，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紧闭的门窗隔绝不了外面或大声嬉笑，或大声懊恼的噪音。
他被吵得睡不着，半夜1点钟起来，把头闷在被子里，翻开了手机。
白天他不会拿手机出来看，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把手机露在黎旺平面前，他能下一秒就抢了去卖钱。
他点开了vx，好友列表躺着陆陆续续加的三俩好友。
置顶的[一朵茉莉]自从放假那一天到如今已有半个多月没发信息。
黎离睡前总是点开她的聊天框，手起起落落在发送键上，最终也没点，不联系，有可能对方忙，他怕打扰了对方。
他点进[一朵茉莉]的朋友圈，与冷清的聊天记录不同，她的朋友圈很是活跃，有在瑞典的风景照，有和朋友玩的聚会照，他点开了一张她与人的合影，她站在中间，左边挽着陈星越，右边挽着那位邻居哥哥，灿烂地笑容，显示着她丰富精彩的假期生活。
相反地，他的生活一潭死水，一摊烂泥，在封闭的小村子间，只有发臭的人情味，窒息的烟味。
黑暗的被窝里，手机的微弱光芒反射出少年低沉的眉眼，和紧抿的唇。
算了，他点击返回首页，准备关手机，手机却在此时弹出了一条信息提示。
凌晨1:32，余茉发来了信息。
黎离心下一跳，手比脑子转得快，点开了信息。
一朵茉莉：滴滴
一朵茉莉：在吗？
余茉发了两条信息，也没指望人家回，毕竟黎离不像是熬夜的人，哪怕前世工作如何繁忙，他都能自律性超强地12点前一定要入睡。
结果，不出半分钟，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把她给激动得，差点手机砸脸上。
等不及对方发消息，她打字：“你没睡？”
离离原上秒回：嗯。
离离原上：外面吵得厉害
余茉盯着最后一条信息，总感觉没表情没符号，但她怎么觉得有点撒娇的意味
一朵茉莉：你不在家吗？
又是秒回，离离原上：在，客厅很多人在打麻将，很吵。
余茉在感慨他打字变快的同时，也可确定黎离确实在像她撒娇。
她一时高兴，打字的手速更快了。
一朵茉莉：今天是大年初一呢，哦不大年初二了，都没时间跟你说，
一朵茉莉：黎离，新年快乐！
离离原上：新年快乐
余茉顺着话，说了句：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黎离立刻发来了个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她点开，顶额200元。
一朵茉莉：哈哈，我顺手发的，不用真给我。
离离原上：没事，压岁钱。
一朵茉莉：[恭喜发财，大吉大利]x3
一朵茉莉：那我也给你，3倍发财！
黎离只点开了最前头的一个，咬了下嘴唇，打字，“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其实他很想问她，这么久她在干嘛，为什么都不联系他……
对面好像感应到他的心声似的，
一朵茉莉：我告诉你，最近可把我累死了。
一朵茉莉：刚放假第二天就被我爸拉去瑞典，看我哥的音乐会，音乐会太催眠了，我一直在那打瞌睡
一朵茉莉：后面那几天就到处被带着到处去逛，瑞典大部分时间都是黑夜，又那么冷整得人都快抑郁了
……
黎离盯着屏幕，静静看着对面女孩絮絮叨叨地发着日常，就好像事无巨细地跟他述说连日来的行程。
女孩的孩很多，这些日子以来的不舒服，好像也在她的话中渐渐消散。
一朵茉莉：今天更夸张，都没带坐过的，被我姐带着串完这个场，就马上去下一个场，手机都没时间看。
一朵茉莉：我姐就跟超人一样，她精力太旺盛了。
余茉吐槽完，问他，“你呢？你最近在干嘛？老家好玩吗？”
黎离手指顿住了几秒，他仔细想了下，年二九回来到现在，几乎都是在做家务活，处理年货那些过年的事，要么这两天给黎旺平做饭招待客人。
相比她的假期，他好像一无所获，没有什么可分享的。
这让他有点沮丧，他只得打字：我没什么事，就一直在老家。
余茉对他的老家生活感到好奇，“在老家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离离原上：没有。
一句话堵死了她的好奇心。
两人就这有一句没一句地在深夜下聊着，余茉本身就疲累到极点，跟黎离的聊天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她手里还握着手机，发现昨晚聊到了3点，她就自己睡着了，对面见她不再发信息，似乎一直耐心等她，最后一条
是3点半他发了一个，“晚安。”
余茉会心一笑，立马回了个“早安”，就放下手机，起床洗漱。
起得晚，醒来时已是中午，余玫一家早早去陈家拜年了，别人家是初二回娘家，到了他们家是，余玫初二回婆家，她婆家是书香门第，姐夫是大学教授，搞文学研究的，但并不古板，不在乎什么拜年规矩。
人走光后，余家显得格外清静，余茉陪余盛华吃了顿午餐，一下午无所事事地陪着看电视剧。
发觉黎离还没回她消息，她在老爸眼皮子底下悄悄摸了手机去后花园。
一朵茉莉：在干嘛？今天也很忙？
余茉想，他在老家可真丰富，都忙没空看手机了。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余茉的耐心耗尽之时，黎离直接打来了视频电话。
卧槽这么突然，余茉连忙从瘫着的姿势起身，整理自己衣服和头发，才按了接听。
视频接通，那头的黎离好似在户外，他盘坐在草地上，穿着轻薄的黑色外套，微风吹动他的碎发，也许是顶着阳光，他微微眯着眼，嘴角还带着笑。
从来没见过这副充满少年阳光气息模样的黎离，被他惊艳到，余茉觉得有点羞涩。
她问，“你在外面吗？”
黎离“嗯”地一声，调转镜头，随之画面出现大片暗绿暗绿的草丛，远处还有连绵的小山丘，俨然一幅田园风光。
“这是你老家吧？风景真好看。”余茉感叹道。
“再过两个月，下面的田地会长成一片油菜花海，更好看。”
她听着生起了去他生活的地方看看的冲动。她也说了出来“，我也想去你老家玩，看看你住的地方是什么样。”
余盛华虽也是农村出生，但父母早逝，他一个人早早出来大城市打拼，白手起家，有了如今的财富地位，也还关照了底下两位亲兄弟，所以老家再无亲人，除了清明节回老家给父母扫扫墓，像春节这种节日他们都很少回去，也没见过体验真正的乡村生活。
那头，黎离轻轻地说，“有机会可以带你过来，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里其实，很无聊。”
无聊你还忙着一天到头不发信息给她，哪怕是前阵子她忙，他也可以主动联系呀。余茉有点哀伤地想，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联系他的。
作为金主掌握主动权也没什么，但如果在对方眼里，不主动不拒绝，这是不是没把她当真正朋友放心上呢？
感受屏幕里女孩突然的低情绪，黎离放柔了声音，“你今天不去和朋友聚会？
“晚上再去。”余茉用笑掩饰，在心中丢掉自己的莫名低情绪，好不容易联系一次，她不想用坏情绪破坏了两人的氛围。
“大年初二，你们那是不是要上亲戚拜年？”她找话题聊问道。
“嗯。”他点头道，“我正在拜。”
余茉讶异，“荒郊野岭哪有人？你跟我开玩笑啊？”
“有啊。”
过了一会儿，两人挂断视频，黎离放下手机，连同嘴角的笑也收了起来。
他转头拿布擦拭身旁的墓碑，碑上文字刻着“慈母黎春夏之墓”。
方才余茉问他上荒郊野岭拜年，他没有明说，他拜的是他母亲，这里唯一的亲人。
他擦拭干净，坐在碑旁，墓碑面向的杂草丛生田地，曾几何时，妈妈经常带他来此耕作，田地是她谋生的手段，也是予他成长的良土，与妈妈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在这里，比那个家更甚。
但回忆终止在了他八岁那年，妈妈自杀了。
破旧的窗台，翻倒的桌椅，满地的碎片，鼻青脸肿被虐待至极的她，痛苦嘶吼，最后不堪忍受，在狰狞的男人面前，毅然决然地跳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