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姜萝坐在座位上，桌前摊开课本、练习册和铺满了大遍公式演算的草稿本。
她垂着脑袋，两耳状似听不见身边嘈杂的声音一样，抓着笔沉浸在符号数字当中。
“‘公主’这是要开始好好学习了？”有人对着姜萝努努嘴，问道。
因为漂亮的脸蛋、冷傲的性子和不错的家境，同学都私底下偷偷戏称姜萝‘公主’。
旁边的人也朝着姜萝的方向望去，回答：“谁知道呢？她平时也不怎么主动搭理人的，都不敢主动去搭讪了。”
“讲真，关于她的风言风语那么多，教室里还有个天天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舔狗骚扰，是我我都不想上学了，她还愿意来也算不错了。现在才高一，想要好好学习肯定来得及。”
舔狗说的就是薛伟。
“确实，今天舔狗怎么没有来秀智商了？”
说话的人伸了个拦腰，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谁知道，说不定就是被之前教训那群混混的人给教训了呗。”
又是一阵嬉闹。
一整个上午，自动静音的250默默记录着持续上涨的积分。
【完成一篇文言文背诵，奖励积分5分。】
【完成为期四十五分钟英语课文晨读，奖励积分5分。】
【完成英音发音纠正训练，奖励积分5分。】
【完成数学科目限时训练，准确率达到90％，奖励积分5分。】
【……】
不骄不躁，沉得下心。
姜萝正在思考一道题，目不转睛地盯着题目，两条秀美的眉毛因为思索微微蹙起。
嗯……这道题的难度和之前的250给的练习相比难度提高了，不过看上去做法差不多。
不过式子列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姜萝、姜萝！”音量逐渐提高的声音加上手上轻轻拍打姜萝手臂的动作，扯回了她沉迷学习的注意力。
虽然昨天250说过要把身边呼唤姜萝的行为写进程序里，但是姜萝最终决定还是将这条删掉。
毕竟思路被打断的感觉真的很不美好，这个学校的氛围又嘈杂。
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现一道题的过程中被250提醒好几次的状况。
姜萝抬头，不出声。
稍微分出了一点注意力给对方。
脑子里还是想着那道题。
“姜萝，你来一下办公室，老师有事找你。”说话的人告知她，脸上、眼神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
姜萝视线快速扫了一下周围，也是掩盖不住的好奇。
她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似有所感。
同时250也出声：【主人，你的亲生家人来找你了。】
从外面看，办公室的的两面大玻璃窗都被从里面拉上了窗帘，一丁点都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走廊上甚至站着好几个老师，一看见姜萝过来的身影就齐刷刷望向她。
姜萝闭紧嘴巴，避开眼神的对视，伸向敲门的手有些犹豫。
这个氛围实在也太诡异了吧。
自从听了250对未来的陈述和昨夜发生的事，姜萝就时不时给自己心理暗示，不必在乎他们。
有生无养，也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抱着这个念头。姜萝咬着唇，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缓缓推开门。
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办公室内明亮的白炽灯光的随着门的打开泄露愈多。
就算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在这一瞬间，姜萝不能否认自己紧张到屏住呼吸了。
她像是看到又像是没看到，事后再回想时，总担心那时三对或激动、或深切、或充满爱意与愧疚的目光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班主任李老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同事王老师是这么没有眼色的人，人家姜萝失散多年的家人终于找上门来，你不可以说句好听的吗？
来来回回反复讲姜萝不爱学习、学习成绩差、乱搞男女关系什么的，你难道没看见人家父母脸色都沉下来了吗？而且我带的学生你描述得这么差不就是我这个班主任担大责吗？
李老师深呼吸一口气，忍住直接叫王老师闭嘴的冲动，重新挂起得体的笑容，对着对面气质不俗的一大家子说道：“其实主要是姜萝同学之前估计是受环境影响大，所以一直对学习不是抱有很大的兴趣。但是最近姜萝同学开始在学习用心了，甚至在课堂上还发现连老师都没有的错误呢！”
李老师无视王老师的怒视。
哼哼，谁不知道你就是被姜萝下了面子，才在人家父母面前告状？
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人下菜，觉得姜萝孤女一个就认为好欺负。
现在看见人家父母平和儒雅就趾高气昂端着架子。
这些对话发生在姜萝进门之前，她自然不知道。
所以当她推门时听到一道女声冷静又带着克制的怒意的声音时也想不到，这位看上去温柔优雅的女人说话会这般冷酷：“这位老师，我的女儿虽然我不能一直待在她身边，但是我始终相信她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你不是我们第一个接触孩子身边的人。我不会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而且您带着个人情绪的描述让我愤怒，我觉得你侮辱一个学生、一个孩子。”
“我希望您作为老师，作为一个成年人，能向我的孩子道歉！”
话音刚落，姜萝推门的动静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王老师还因为被劈头盖脸的指责而目瞪口呆。
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太背了，竟然连续两天被人狠狠把面子丢在地上踩。
这两人还是一家子！
他王伟在这这所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哪位家长见了不是小心翼翼的，不说一句二话，这姜萝骄横不服管教，她亲生父母也是一副假清高的模样。
清高能当饭吃吗？姜萝养父母算是有钱可以摆平一些事，但是你们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了，看以后人家还会揽这个拖油瓶的责任吗？
他张大嘴巴，做出夸张又怪异的表情，刚要说话，就被对方突然站起来的动作打断。
一口气不上不下吊着，眼白都要翻出来了。
宋夫人在第一眼看到门口那个女孩儿时，她满心的愤懑顿时消散，满脑子只存留一个念想：
这个孩子是她的女儿。
宋夫人站起身来，耳旁不再听见别的声音，三两步就走进姜萝面前。
她双手握紧又松开，似要握上去姜萝的手臂，却又在下一秒悬在空中，不敢触碰。
一双一向温柔且坚定的美目，此刻含着泪与爱，仔细端详着姜萝。
从上往下，一寸又一寸，舍不得漏了半分。
这是她的孩子，丈夫的女儿、哥哥的妹妹。
她期待不止十月却因小人作妖流落在外的孩子。
等待寻找的每一日她无时无刻不在愧疚与想念。
姜萝在面前这位女士靠近时，就下意识已经觉得这是她的生母了。
她不记得之前有没有幻想过自己亲生父母的相貌，但偏偏是双方见面的一瞬间，她就觉得，毫无理由的，自己想象的母亲就应该和对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触及对方视线，仅凭感觉，她也莫名地认为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在推开办公室门前的心理暗示霎时烟消云散，留不下半丝的痕迹，她再也记不起一个字。
她上半身略往后倾，像是被对方吓到一样，以至于当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时，对面的人也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站直站稳。
连手都收了回去。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好像被你流出来的泪水的温度给灼到了。
姜萝内心闪过一丝懊悔，下意识浮现这个解释。
同时，嘴巴也没经过脑子的思考就轻声说出：“我、你．．．．．．”
只是两个字，姜萝却被自己的声音吓到，马上就闭上嘴巴，还紧接着就咽了下口水。
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眼神透露出几分不自知的求助与亲近。
宋夫人眼角的泪水还在淌着，缓缓露出微笑，张开双臂就把姜萝搂进怀里。
她感受到怀里的充实，狠狠闭上眼睛。
姜萝默默感受对方身躯的颤抖，也情不自禁也将双手覆在对方的背上。
接下来姜萝就被包着手，左面、右面和后面都被人围着，就像一块夹心饼干。
因为羞意和呆滞垂着脑袋，她感觉到脸颊耳朵泛着一直降不下去的热度。
宋夫人紧紧与女儿贴在一块，虽然情绪波动过大身体有些疲惫，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劲头足得很。
挑着眉梢，和大儿子交换一个眼色后，才转过头来再次和王伟对峙。
李老师已经按着眼角退离战场。
“这位老师，请你现在马上和我的孩子道歉。你作为教育者，教育水平我就不再批评，但是你作为一个成年人，就要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你要为自己的不当言行道歉，否则就要承担相应责任。”
王伟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得了得了，你们身为家长就是麻烦，受不得自己的孩子被批评。我一个老师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也别想着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你家孩子就这个混样，烂泥扶不上墙。”
他没注意到一直站在那一对父母背后的年轻男人的动作，所以也没把对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行为放在眼里。
最多只是在心里嗤笑，这家人果然上不得台面，和老师谈话还这么没礼貌。
所以当电话传来“王老师，请你立刻宋先生、宋夫人道歉！”的声音时，王伟反应迟缓，好几秒才惊觉这是校长的声音。
倒吸一口气，不屑一顾的表情顿时僵硬在脸上。
连姜萝也好奇地抬起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手机。
视线滑动的过程中和手持手机的人对上。
宋时立刻就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