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那可是排名世界前三的咖啡啊
只是，我很快笑不出来了。
柳如月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
我有些紧张，小声说：“喝咖啡呢，跟一位河南老乡。”
她语气平淡，接着问：“是男老乡还是女老乡呀？”
我脑子一时短路，只想到她会不高兴，就说当然是男的。
柳如月忽然提高声调，以对我从未有过的揶揄语气追问：“哟嘿，莫非你认为留蓄短头发的都应该算作男士了？”
我大骇，赶紧扭头张望。
只见，二楼咖啡店大厅与楼梯之间的转角处，一位身穿白色风衣的姑娘，正身靠门框，手拿手机，含笑不语，望着卡座方向。
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从座位上跳起来。
王嫣见我如此失态，颇为好奇地扭头望去。
“乔主管，不打扰你们雅兴，拜拜！”
柳如月抛下一句，转身往楼下走。
我若离弦之箭，追撵而去。
王嫣睁大眼睛，望着一前一后的两道年轻背影，喃喃道：“哟，被女朋友跟踪啦！呵呵，不过，姑娘真是美啊，这个曾经吃不着一顿饱饭的臭小子，如今竟然还有这等傻福，真是士别三日，小看他啦！”
楼下，我快步撵上柳如月，一把抓住她手臂，急声解释：“亲，误会啦，她是我河南老乡，王嫣姐！真的真的，不信的话，我打通胡东电话，你问他，我保证自己所说句句属实！”
“属实？请问，王嫣是男老乡么？”柳如月豁然转身，目光严厉，狠狠盯着我，一字一嘣问道。
我露出五雷都不好意思轰的笑脸，温声解释：“对不起，我怕你误会，所以撒谎了。”
柳如月立马眼眶溢泪，颤声道：“问题就在这里，不管因为啥，你也不能骗我！我平生最恨骗我之人，没想到你……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乔不群，我柳如月有这么不讲道理么？我何曾不许你跟女士交往了？你撒谎有意义么？”
我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喃喃道：“对不起，亲爱的，对不起，以后我再不骗你了！”
柳如月使劲挣扎，呜呜哭出声。
我心碎至极，腾出右手，狠狠扇自己耳光。
一下，两下，三下……
姑娘一把拉住我手，带着哭腔使劲喊：“别打啦，我不生气就是，呜呜，你再打，我更心疼了”。
我再次将她抱入怀中，替她轻轻擦拭泪水。
片刻之后，她忽然“噗嗤”一声笑，期期艾艾地说：“哎……我们回楼上吧……我这么不懂事……让你朋友，哦不，你的女老乡定将笑话我，呀，你别笑嘛，我也想认识那位漂亮的王姐姐，可以不？”
当然可以！
我拉着满脸绯红的女朋友返回咖啡店卡座，给惊慌起身相迎的王嫣介绍。
王嫣笑容灿烂，但不拘谨，主动热情地拉着柳如月，相挨坐下，喜滋滋地说：“柳妹，你真漂亮呀，刚才我还说，不群这小子，不知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地球，竟然寻得如此天仙般姑娘，真是有福呢！”
柳如月一脸羞涩，轻声道：“承受不起王姐姐谬赞啦，初次见面，如月失态了，对不起！”
王嫣欢喜道：“如月妹妹真有涵养，若是我，肯定扇他小子一耳光，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和好，哈哈，柳妹妹，你生气，说明在乎小乔！不过，那小子确实不够老实，欠收拾呢，你今后得管严些，不许他在外面乱跑！”
王嫣继而抬头望向我，手握拳头，朝我示威，恶狠狠地说：“臭小子，以后胆敢欺负咱柳妹妹，王姐说到做到，哼哼，撕了你！”
我赶紧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不停摇晃作揖，做出投降状，连声答应并央求道：“中，中中，两位姑奶奶，我错了，一定痛改前非，现在求求你俩，放过俺！”
两位女子哈哈大笑，声音清脆。
我赶紧招呼服务员，新上一杯卡布奇诺。
柳如月与王嫣很投缘，初次见面就将两颗脑袋凑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些啥，偶尔还发出嬉笑声，亲热至极。
好像她俩才是老乡，我是外乡人。
我插不进话，有些无聊，掏出香烟，点燃一支。
王嫣猛然抬手，指着我，语气凶狠，“还抽？”
我一愣，瞧一眼在旁边捂嘴偷笑的柳如月，只好摁灭香烟。
王嫣扭头对着柳如月说：“柳妹妹，记住，严管男人，他们老贱啦，老话说，‘三天不挨打，上房揭瓦’，一点不假！”
柳如月笑得更欢了，朝我眨眨眼睛。
我一脸生无可恋，哀声叹气。
其实，我很想说，你这个婆娘如此凶残，不离婚才怪。
不过，这个念头只能想想而已，哪敢说出口，除非皮痒想挨打。
我起身，去了吧台，点了中午餐。
吃饭时，柳如月一直忙着替我和王嫣切牛排，动作轻柔且舒展。
三盘牛排很快被切成小坨牛肉，个头均匀，颜色深浓，整齐摆放，像道艺术品。
王嫣大赞，说柳妹妹切牛排真专业。
柳如月微微笑着，也不接话，只是将牛排分别夹在我和王嫣的盘子里，细细抹上一层孜然调料。
就着又嫩又香的牛排，我慢嚼细咽。
那瞬，蓦然醒悟，她为何横着切割牛肉，原来是为了断筋，吃着不塞牙。
没有十几年吃牛排的经历，定不可能达到如此水准，可谓专业。
豪门就是豪门，对生活的讲究程度，远不是咱们这些下里巴人所能感同身受的。
有些差距，与生俱来，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心底不由暗自生起的莫名沮丧，掩盖于大口咀嚼之下和大声叫好声中。
柳如月没吃多少煲仔饭，剩下的大半钵，全被我代为解决了。
一口气喝完罗宋汤，我拍着肚子，朝着目瞪口呆望着我的两位女子傻笑。
柳如月扯过一张餐巾纸，替我轻轻擦拭嘴角。
王嫣笑意盎然，眸光中闪过一抹亮色，有欣喜，有羡慕。
我心中咯噔一动，觉得应该尽自己所能，好好帮助一把这位待我如姐的老乡。
哪怕所供帮助细若溪流，微不足道，也算老乡在异乡抱团取暖中的一点心意。
我不知道自己能留在蓉城多久，只要还能拥有半点资源，就一定力所能及帮助同样漂泊异乡之人，真心希望他们不像我当初那样，举目无亲，茫然失措，更不要为此丢了尊严和理想。
荆棘与鲜花，总是相伴相生。
每个蓉漂都有一段苦涩经历，都将慢慢好起来。
这是信心，也是希望，更是每个人和这座城市的未来。
饭后，我们继续喝咖啡闲聊。
期间，待柳如月接电话时，王嫣朝我眨眨眼睛，偷偷竖起大拇指。
我脸比城墙厚，一味呵呵傻笑。
王嫣撇撇嘴，微翻红唇，貌似在说“臭美”词儿，继而端过杯子，慢慢搅拌卡布奇洛咖啡，室内奶香四溢。
我这才注意到，三杯咖啡各不同。
除了王嫣的卡布奇诺，我点的蓝山，极为常见，唯独柳如月所点咖啡，我闻所未闻，叫什么莫吉安娜，刚才服务员说又名桑托斯咖啡。
我在手机上搜索一番，最后默默放下手机，神色黯淡，只顾埋头喝咖啡，只觉今日蓝山尤苦。
柳如月结束通话，面露歉意，微微欠身，向王嫣和我点头示意。
除了微笑以对，我心中更是感慨，不愧为豪门子弟啊，这礼仪是相当讲究呢！
王嫣马上凑过去，又开始嘀咕女人话题。
我将剩下的一盒奶糖放入咖啡，杯面浮起一层奶白色泡沫，轻搅之后，又恢复了深黑色。
柳如月边聊边搅拌咖啡，顺时针七下，逆时针八下。
原本深褐色的咖啡，渐渐显露淡淡金黄色，香气醇厚，无卡布奇诺之浓烈，亦无蓝山之清淡。
我静静瞧着柳如月手中的咖啡，脑中始终浮现着刚才百度搜索莫吉安娜咖啡介绍，不由心神摇曳。
我的乖乖，那可是世界排名前三位的咖啡啊！
再次想到“差距”这词儿时，我手机响起微信来信提示音。
夏熙阳发来一张图片，是税务报表，其中一栏以红线勾勒，应该在提醒我注意。
我放大图片，仔细查看一番，很快就不淡定了，于是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报表显示，一家名为龙腾公司的电商企业成立于去年十月，短短两个月时间里，销售业绩竟然超过五亿。今年一月，该公司销售总额接近一亿。照此势头，他们全年很可能突破二十亿，相当于过去的飞马公司如今的西南柳氏公司前八年总额。
哪里来的一匹黑马？
简直闻所未闻！
这好比本就高手林立且并不平静的江湖，一位绝世年轻高手横空出世，顿时掀起血雨腥风。
在已经极其饱和的蓉城电商销售市场，生死存亡从来都是一道催命符，无人敢托大。
我脸色应该极其难看，迅速打字，向夏熙阳询问详情。
陪王嫣聊天的柳如月发现端倪，不时拿余光瞟来。
几分钟后，我起身，去了卫生间，然后在饭后途中，路过吧台时，顺便买了单。
瞧着账单，我不禁乐了，俗称桑托斯的咖啡单价一百八十元，让人联想赵丽蓉唱的“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那句家喻户晓的经典台词，真巧呢！
回到卡座，我轻抿一口咖啡，淡淡道：“嫣姐，若无其他事情的话，今天聚会到此吧，我和如月有事相商。”
王嫣闻言，马上中止聊天，抬手看看腕表，笑着说：“柳妹妹，我下午确实有事，约了一家公司洽谈业务，时间刚合适，姐就此别过，改日约你逛街喝咖啡，如何？”
柳如月高兴答应，起身，说如月送送王姐姐。
我插话，“我送下楼吧，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我翻出夏熙阳发来的图片，将手机递给她。
我陪着王嫣下楼，并排行走。
王嫣说：“乔不群，请善待柳姑娘，多么难得的女子，老娘我替你高兴呢。”
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友，天下男人心中皆会乐开花，我当然也不例外。
“嫣姐，放心吧，我会珍惜的。”我挠着脑袋，灿然应道：“我记住了您的叮嘱，还记住了‘撕了你’的告诫，我虽然不是浪子，但懂得适时收心，做个忙事业、忠感情、顾家庭的好男人！”
王嫣莞尔一笑，伸手揉了揉我帅气发型。
我惊叫一声：“姐，姐姐，别乱动，等会回去，她看到我头发乱了，还以为我俩咋了呢，到时说不清道不明，我又得挨收拾呢！”
此时已经走过咖啡店门口，正好遇到人行道绿灯亮起，王嫣大笑着，匆匆而去。
我朝着老乡的背影，大声喊：“工作的事，听我通知！”
人行道上，女人扭转身子，朝我使劲挥手，继而跑过大街。
返回咖啡店二楼卡座，只见柳如月危襟正坐，柳眉紧蹙，陷入沉思。
待我落座，柳如月将手机递回来，忧声道：“群，你怎么看？”
我喝一口已经微温的咖啡，默想一阵才开腔。
“蓉城每天都有几百家公司横空出世，也有几百家公司身死道消，实属正常。只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龙腾公司在短短几个月期间业绩如此骄人，几乎算是一出手就名震江湖，此乃不正常。”
“基于面上的正常，我们分析背后的不正常，让人大为震惊，后背发凉。”
“如月，想必你也清楚，当初在香港柳氏集团的强势出手的情况下，飞马公司初次闯荡蓉城时，也没有这样辉煌战绩吧？所以，龙腾公司必须作为我公司重点研究对象，时刻关注其动向。”
“关键在于，我们根本不清楚人家来头，其公司战略是什么？销售网络如何构建的？销售货物去向去了哪里？还有，一入蓉城就战果辉煌，不用细想就能判断他们抢得了老客户、大客户，这与我们三大卖场销售业绩连续出现断崖式下滑有无关系？这个问题，一定不能忽略，根据我直觉判断，很可能存在因果关系！””
末了，我幽幽道：“我不知道月茹董事长是否知情，有没有掌握龙腾公司情况，所以，希望你尽快跟你姐报告！当然，我可以直接去汇报，但是，如今我只是销售三部副主管，尚无向董事长汇报公司所面临形势的资格。”
柳如月静静地听我说完，郑重点头，嘴里不停念叨，“龙腾，龙腾……”
我叮嘱道：“如月，你赶紧去找月茹姐吧。”
柳如月噘起嘴，不大声不细声地嘟囔：“好不容易逮着你跟别人约会，不但不陪人家，反而撵本姑娘离开，不开心，真不开心了……”
我乐了，哈哈笑道：“你个乖家伙，还没消气啊？要怎么才原谅我嘛？”
柳如月收拾坤包，哼了两声，嗔道：“看你表现！”
我倏然正色道：“如月，办正事要紧！若董事长面见我，你第一时间联系。不知为何，我隐隐有些慌张，直觉此事绝不简单，一定会波及西南柳氏，说不定龙腾从此就是我们的劲敌。”
柳如月“嗯”一声，嫣然一笑，抛来一个具有相当诱惑力的媚眼。
我当即傻在当场，说神魂颠倒也不为过，以至于忘记挪步，直到她过来挽着我胳膊，方才回过神来，不由勇从胆边生，猛然捧住她俏脸，当着大厅人来人往的顾客，狠狠亲了一口。
柳如月睁大双眼，懵了。
随即，姑娘反应过来，拿起坤包就打。
我转身就跑，撒下满屋子的欢快笑声。
来到咖啡店门口，我靠在门框上，喜滋滋地瞧着脚步珊珊前来的女友，不由自主地舔舔嘴唇，好似还在回味。
柳如月双颊通红，低眉垂眼，似乎不敢看我。
她走过来，再次挽住我胳膊，将脑袋搭在我肩上，挨紧身子，嘴上娇嗔道：“你个背时鬼，第一次亲我，居然在大众广庭之下，一点都不浪漫，多可惜啊！”
我逗她，“要不，我们现在站在公路上去，认认真真地亲吻一次，让更多人见证。”
柳如月拿小拳头轻擂我一下，羞涩道：“你个家伙，想得美！”
继而，她朝着不远处的停车场招招手。
一辆红色跑车很快驶来，停在我们面前。
柳如月径直上车，朝我挥挥手。
我还来得及挥手，更没看清司机容貌，跑车已经远遁。
怔怔发神的我，感到有些奇怪，她有必要这么如同逃离般快速离去么？
况且，情侣分别时，不应该抱抱么？
我当时自以为，柳如月碍于司机在场，姑娘面浅，不好意思罢了。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真相，只觉自己还是太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