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双重精神力
梅久没有练过武功，单是用竹弓射杀武师不是智长老收她为徒的主要原因，当初也是看梅久根骨不错，性子又颇合他心意才决定收徒。
因母亲之故，安久懂一些东方文化，也曾在东方生活过一段时间，但毕竟不如土生土长的古人。
听闻启长老的话，智长老总算放下心，“那是……”
“丫头，自你记入我名下起，我便开始留心你的言行举止。”智长老目光似洞悉秘密般清明，“启长老不仅医术精湛，亦精通各种玄术、奇术，不过你放心。我对你并无恶意。”
安久顿起戒心，她来找智长老请罪，本没有启长老什么事，可这是要一起回屋聊天？
他呼啦啦的说了一堆，然后以高远清澈的目光看向安久：看吧，表哥其实骨子里特别正直，真的只是关心病情，半点没有猥亵之意。
等了一会儿，莫思归和两位长老一起出了药园子。
下定决心。安久很慎重的问了梅久一个问题，“玄术、奇术是什么？”
任脉与督脉一阴一阳贯通全身脏腑的气血，合起来称之为奇脉。在武学上，奇脉有异，要么就是任督二脉先天自然贯通，乃是武学奇才；要么就是支脉繁杂导致两条主脉不够清晰畅通，乃是练武的废材，无论付诸多大努力亦不能达到巅峰。
启长老说着，忽然理通了思绪，“所以我揣测，十四娘有两重精神力，当精神力交错，便可能会引起这等怪相。”
“哈，老哥，你这个徒弟有意思。”启长老骨子里是个很执拗的人，但通常情况下脾气都很随和，平素也就莫思归能气着他。
智长老瞧见一张椅子。拂掉上面的瓶罐坐了上去。
“莫拘礼，随便坐。”启长老和蔼道。
遥夜心里既担忧又疑惑，很想留下来却不敢违背长老的话，只好应声退出去。
梅久读书涉猎极广，不过对于这些东西也只是略知一二，她天生对易学没有悟性，一本《易经》翻来覆去的读，也仅能窥探表面意思。
“嗷——”莫思归捂着脸嚎，“我以后还要靠脸吃饭！”
启长老摇头，“皆不是。十四娘虽然未有先天贯通奇脉，但二脉皆清晰，且我观骨骼清奇，根骨极佳，倒是可惜练武太晚了，否则如今至少应有四阶。”
安久第一次见到莫思归的时候觉得他是个美少年，但几次接触下来，发现他的品行完全是在拖外貌的后腿，以至于她见着他便想使劲的揍。
安久不自在的随着遥夜给两人施礼。
这么多瓶罐，他需要用敏锐的嗅觉去寻找药物。而他的鼻子上涂了药，药味浓重，几乎闻不见别的。
安久也就依着法子清出一张座椅。
启长老不舍得用力，安久可没留手，一拳砸的莫思归鼻血横流。他从怀里翻出好几个瓶瓶罐罐，折腾了好一会又撕了帕子撒在鼻孔里堵着，方才止住血。
梅久深深怀疑这人真是杀手吗？她私以为杀手都应该像慕千山那样，冷言寡语，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脸。安久的确很有煞气，亦很难接近，但还真算不上寡言。仔细想想，安久占据身体的时候也是冷漠寡言，偏就在她面前像个话唠一样！
莫思归不情愿的挪动屁股，“总得给个范围吧！”
“有什么疑问？差距显而易见。”安久脸不红气不喘，很严肃的说着一件实事，“我既然不耻下问，你就好好回答，天生白痴就算了，别把后天好不容易养成的品德也丢了。”
启长老皆松开安久的手腕，又去探她的颈脉，一连试了好几处脉。才沉吟道，“奇脉有异。”
啪！启长老用手杖敲了他后脑勺一下，不悦道，“难道学了老夫的一手医术能饿你死不成！竟须你靠着一张二皮脸吃饭！”
一个人的气度真是很重要。
“你先出去吧。”启长老看了遥夜一眼。
梅久忧心忡忡，“怎么办？好像被发现了？”
启长老只比智长老小四岁，但是两人走在一起竟像是差距了十来岁！今年六十三岁的启长老看起来精神矍铄，只有五十几岁的模样，他腿脚便利，手中却握着一根洁白如玉的手杖。
“她两脉时滞时通，急缓无规律。”启长老皱眉道，缓缓道，“按理说，一个人的气血既定，任督二脉自行运转，不太可能出现此等情形。若从武学上考虑，或许精神力可以影响二脉……”
回到启明堂，启长老领着他们进了一间药房。
“彼此彼此。”智长老哼哼道。
进屋才知道，启长老的居所不仅外观与智长老不同，连屋内都大相径庭。智长老的屋舍占地极大，屋内清一色的空旷而一尘不染，一件多余的摆设也没有，而启长老这间药房里面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混作一堆，各种药材胡堆乱放，几乎淹没了家具，其中更有许多瓶子一模一样，难辨都是些什么药。
莫思归鼻梁一片青紫，鼻孔里塞的绢丝条垂下，说话的时候吹动绢丝乱舞，眼神无辜的看着启长老，“我帮不上忙了。”
话唠就罢了，还句句打击人！
安久正想着他能不能找到，冷不防手腕被三指捏住。她倏然抽出，还击的动作到了一半时顿住。
不满归不满，梅久还是乖乖回答，“玄术范围极广，其中包括一些医术和修身养性之道，为大医必修之学，除此之外，玄术中还有卜术和相术，传说甚至还有招鬼神、修仙等等。奇术则偏重于玄术的鬼神之道，包括堪舆、阵法、推命等等。”
这里的瓶上都没有标字，要光凭着眼睛去判断药丸或药粉的成分，难度可想而知。
莫思归又忍不住蹭到安久身边，“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病。”
遥夜和梅久正忧心忡忡，被这么一闹不禁失笑。
“也就是疯子对吧？”莫思归插嘴道，“我从前在汴京见过此等脉象，是个镖师，平素疯疯癫癫，一时说自己是江湖第一高手，一时又说自己是死了婆娘的庄稼汉子，两种情形脉象起伏颇大！他说自己是第一高手时，内力竟然暴增一倍，从三阶直接跃至四阶，脑子清醒时又跌落回来。表妹情形颇为相类，不过那镖师明显看出不大正常，表妹却毫无疯癫之态。所以我才特别感兴趣。”
“你眼睛不是好着？”智长老说话依旧缓和，提的要求却苛刻至极。
启长老很疼莫思归，把莫思归当亲孙子一样看待，故意阻止他入梅氏，却将自己一身所长私下里毫无保留的传授，智长老将世事看的通透，怎么会猜不到启长老的心思？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莫思归没有抓到安久的脉，不甘心的问，“长老，如何有异？”
但，坐在哪儿？
安久认真诚恳的道，“长老，刚才惹你生气是我不对，你看打几顿能消气？我绝不躲。”
梅久想叹气。这人真是……伤还没成疤呢，就忘了疼。
“哼。”智长老看她别扭的样子，一股气又上来。
安久猛一扬手，一拳塞到他脸上。
梅久听闻这话，不由一哆嗦，“你好歹同我商量一下呀，疼的不是你一个人！”
启长老是大房的嫡子，他武功不行却是一个医道奇才，他一生痴迷医道，对旁的事情不闻不问，直到唯一的子嗣被送入控鹤军，才觉悔恨。在他做了梅氏长老越发了解控鹤军之后。那种悔恨越来越难忍。每每回想，儿子在入控鹤军之前郁郁寡欢的神情竟然成了挥之不去的噩梦。他骨子里拗的很，认定了一件事情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谁劝也没有用。
“果然医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安久心道。
安久收回手，看向启长老。
“啥样的奇脉？”莫思归很兴冲冲的过来，伸手便要去抓捏安久的手腕。
“你不知道？”梅久整天被骂白痴，泥菩萨也被逼出三分土性。顿时就想好好嘲笑她一番，“你不是自诩天才吗？”
倘若启长老真能看透一体两魂，安久觉得值得一搏。这样被困在一具有主的身体里算什么？活人还是死人？倘若有办法能够分离自是再好不过，倘若就此灰飞烟灭，也权当是自己在被人爆头那时已经死透了。但若他们没有看出，她也绝对不会主动承认。
“记得大约是放在那边。”启长老用手杖指了一个墙角。
得亏梅久这具身体力气不大，否则莫思归即便不毁容也得被打断鼻梁骨。
若是废材可就糟了！智长老微微直身，“天脉还是废脉？”
“抱歉。”安久看清旁边坐的是启长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出去。
“走吧。回屋说。”启长老道。
这一次把脉持续了很长时间。屋内很安静，显得莫思归摆弄瓶瓶罐罐的声音很突出。
乒乒乓乓的碎瓷声令启长老眼角直跳，叹道，“真是师徒一个德行，思归，把我的安魂散找来。”
梅久默然，不敢去提及安久的伤心事。从她所得到的记忆中看，安久的父亲是从医，一个拿自己妻子试药的疯子，因遭遇巨大变故，安久的精神出了问题，她行为太过狂暴，动辄不是杀人就是自残，所以那些医生只能强力压制，安久便一直不待见所有医者。
听这话中意思，仿佛已经知道了她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莫思归踮着脚走到那边，蹲在地上翻弄起来。
启长老目光温和的打量安久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