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驱狼逐虎
“咦?”
藏书阁外,路过的杂役,看到地上散落的几本书。
“这,这上面怎么有血?”
杂役连忙冲进一楼,一眼就看到趴倒在桌上的丁老先生。
“丁先生,丁先生。”丁老先生怎么都摇晃不醒。
杂役只得冲出门去,大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藏书阁出事了……”
徐监正和护卫队队长陈士骏带着人同时赶到。
“丁先生还活着,只是被敲晕了过去。”陈士骏试了试丁老先生的呼吸,松了口气。
只是后脖颈可见的红肿得老高,丁先生年事已高,只怕要休养许久。
徐监正想到顶楼的季言安,心咚咚地狂跳,不会出事了吧?
那,那位阮姑娘,就又要来找茬了。
“快,士骏,上去看看。”
陈士骏带着护卫,一层层上楼,每层留下两人巡查,而他自己,在徐监正的示意下,直奔顶楼。
一上三楼,陈士骏就看到,翻倒在地的书架,地上凌乱的书籍,还有血。
“来人,快上来,三楼。”
楼下的人闻言,都涌了上来。
两个黑衣人,成了尸体,护卫搬动的时候,火折子掉了出来,还有地上的火油。
上来的先生和学子都脸色铁青,“贼人,贼人竟然要烧我藏书阁。”
徐监正指着角落的血人,颤抖着手催陈士骏,“快,看看,还活着没?”
地上的血淋淋的林西被小心地扶开,露出里面的林回风。
陈士骏试了试林回风的鼻息,“监正大人,是林公子,还有气。”
一个见过林西的学子连忙道:“那好像是林兄的护卫。”
陈士骏这才示意护卫将林西扛下去救治。
徐监正没见到季言安,不放心。
“快,上楼再看看。”
一行人上楼,只看到被敲晕的先生,四楼再无他人。
不对啊,季言安今日难道没来?
刚转身,就看到梁永之上了楼。
“永之,你来了,怎么这么晚?”
“小厮来报的时候,季小友正好在我那里研讨文章,我先把他送走才赶来。”
梁永之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就差明晃晃告诉徐监正,他说的不是真的。
徐监正没好气地瞪了梁永之一眼。
季言安找你研讨文章,还季小友,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看来今日之事,要么和季言安有关,要么就是季言安不欲参与进来,借故脱身了。
不管哪个原因,徐监正都没必要和季言安过不去。
“把林回风主仆送回林家,再将事情跟林阁老说一声。等林公子醒了,我们再去问问,发生了何事?士骏,这两黑衣人,你查查看有何线索?我堂堂国子监,竟然被人潜入欲纵火,还伤了我国子监学子,简直是荒唐至极。”
思及此,徐监正也满腹愤怒。
南离国立国五百余载,国子监建立了五百余年,这藏书阁的藏书,虽然比不上书山学海两楼,但也能排个第三位。
更别提顶层,这二十年来的春闱三甲卷宗,更是无数科考举子的瑰宝。
什么样的仇怨,都不该动烧藏书阁的念头,简直是祸国殃民之举。
夜晚,林家来人请徐监正,称是林回风醒了。
“我在三楼,那两个蒙面人与学生撞上,竟拔刀欲杀我灭口。要不是我福自心来,正好侧过头,堪堪避过那一刀,我那一下就见了阎王了。”
说到这,林回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他也后怕啊!
林老夫人,看着遍体鳞伤的嫡长孙,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家回风真是流年不利,几个月前刚被贼子断了手,如今,又差点没了命。
“我正好躲开了,但也没完全躲开,脖子还是被划了一道,连忙喊林西。那两个贼人的匕首快刺到我身上了,幸好林西及时赶到,将两人踢开。”
说到这里都是实话,所以林回风说起来也飞快。
“林西抗住了厉害的那个,另一个就想先杀我,林西把我藏在了书架底下,自己堵住缺口,护住了我。”
林回风还是对林西心怀感激的,今日要不是有林西,他都不知道死几次了。
至于后面林西力竭,季言安让般乐出手救他的事,被林回风选择性地忽略了。
“林西拼死了那两个蒙面人,自己也倒下去了。”
众人听后,都一阵唏嘘。
林阁老问过大夫,孙儿身上还有五六道伤口,护卫林西身上更是无一块好肉,基本和孙儿所述相符。
自己的孙儿林回风,林阁老再了解不过。
他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是那两贼人非杀他灭口不可,才激起他不得不为了保命拼死反抗,这才合理。
“还有吗?”林阁老问道。
林回风低下头,犹豫着要不要按季言安的意思去说,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有的。当时林西发现自己落了下风,不欲与贼人纠缠,打算吓走他们。曾报出孙儿是您的孙子,还报出您老的名号。没想到,那两个贼人,极度狂妄,竟说,竟说,就是爷爷你本人,他们也杀得,更别说只是孙儿。”
“什么贼人,竟如此狂妄?”
林老夫人怒急,“老爷身为当朝阁老,他们也不放在眼里,还敢杀我乖孙,简直是目无王法。”
林回风低着头,假做在回忆早上的画面。
“当时,那人体态比较壮硕的蒙面人说,他们的主子,是位皇亲国戚,他们是听命于一位公公。”
林阁老眼中精光四射,紧紧盯着亲孙子,“此话当真?”
林回风点头,“阿爷,孙儿说的是真的。”
徐监正皱着眉头,今日这事,可真是棘手,竟然牵扯到了皇亲国戚。
“林阁老,可否移步,你我商谈一番?”
林阁老正有此意,引着徐监正去了书房,一直到月半时分,徐监正才回了家。
次日,徐监正和林阁老,一人一封奏疏,将昨日之事,上报了离帝。
“请圣上,替国子监做主。”
“请圣上,替老臣孙儿做主。”
金銮殿上,龙椅上的天子,居高临下,俯视着诸臣。
当今圣上,丰功伟业,登基二十余载,对南离,对朝堂的掌控,都非普通天子可比。
皇座上的离帝看起来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但这位圣上,不好骗,也不好糊弄。
一朝帝王一朝臣。
这位明君底下的臣子,面对帝王,都战战兢兢的。
离帝不开口,底下的诸臣也不敢出言。
良久,离帝才出言问道:“刑部尚书何在?”
一位穿着枣红色官袍的文官出列。“臣在。”
“交给你们刑部侦查,朕倒要看看,哪位皇亲国戚,可以随意焚烧朕的国子监藏书阁,可以随意击杀,朕的臣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不管是藏书阁,还是林阁老,都是他离天阔的。
离帝此话一出,刑部尚书心里就有了底。
圣上这意思,不管是哪位皇亲国戚,都尽管查。
“臣,遵旨。”
御书房。
刑部尚书将这两日调查好的结果呈上御览。
偌大的御书房寂静无声,唯有离帝翻阅奏折的纸页响。
“这些日子,可有谁在藏书阁顶楼?”
要烧藏书阁,没道理路过一二楼不点火,一路目标明确直上三楼。
“回圣上,前几日,徐监正和梁副监正给开了通行令,这张通行令给的是季言安。”
“季言安?哪个季?”离帝追问道。
“四季变换的季,他是落霞山裴大儒新收的六弟子。”
离帝指尖轻敲桌案,眼射寒星,双眉浓密,人至中年,却依旧没有蓄须的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
圣上不言,刑部尚书只得继续禀道:“季言安平日都在顶楼阅卷,就事发那一天早上,正好去找了梁副监正研讨文章,没有去。”
离帝眼底精光四射,天天在,正好那天不在,哪来这么巧的事?
“你重点追查那两个黑衣人身份,和他们背后的主子。”
侍立在一侧,存在感极低的小太监将刑部尚书送出御书房。
看着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太监,刑部尚书却客客气气地弯腰相询。
“何公公,您看,圣上的意思是,这季言安,我查不查?”
小盒子面色白皙,眯着眼睛笑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少年。
“圣上没提,你多此一举作甚?”
刑部尚书懂了,躬身施了一礼,道了谢,才转身离去。
“圣上,您有何吩咐?”
离帝这才出言道:“你去查查季言安。查清楚点。”
小盒子疑惑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离帝扯起嘴角,学着某位故人的作态,嘴里却咬牙切齿道:“查他个底朝天。”
林府。
林回风这几日也不断派人出去,暗查那两个黑衣人的背景。
他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意图杀季言安。
他可以顺势,把季言安摁到泥里去。
虽然那日,季言安变相地救了他,但是林回风觉得,那两人明明就是冲着季言安去的。
他纯粹是遭了无妄之灾。
至于之前,他派林西上四楼做什么?他想干什么?
林回风都下意识地回避了。
这世上,哪来的冰释前嫌,结仇那一刻起,就只有你死我活。
端看,有没有机会罢了。
林回风一觉醒来,只觉得阳光晃眼。
待理智回笼,才发觉不对。
冬天的窗户,都是遮着厚厚的棉帘。
屋里烧着炭,暖烘烘的。
那刺眼的光,从哪里来的?
从枕边的匕首上来的。
没错,林回风的枕边,插着一把匕首。
林回风吓得就要跑,但是身上都是伤,他裹得跟木乃伊似的,根本动不了。
“来人,来人。”
林东听见声响,快速开门进来,迅速查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人。
“公子?”
林回风歪着头示意旁边的匕首,林东将匕首拔起,下面扎着一张白纸。
纸上写着两个字,“重重”。
“公子,这匕首?”
林回风努力撑起头,问道:“有没有人进来?”
林东摇头,“公子,没有啊。”
放任自己摔回床上,林回风看着林东手里的白纸,‘重重’两字,像把匕首,悬在林回风的脖子上。
“出去吧。”
林回风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的纱幔。
是季言安,他在威胁自己,他在恐吓自己。
他在告诉自己,林府所谓的重重护卫,护不住自己。
可不是嘛?
人都摸到自己床边,还扎了一把匕首,还从容离去,护卫自己的林东都没发现。
自己能指望上谁?
林回风认命了,他不跟季言安作对了,他不想死。
……
季府。
李堇正在给王掌柜去信。
要求王掌柜提拔底下可用的人,来负责潭州和晋安的店面。
她准备抽调一批精兵良将,来开拓京城的市场。
钱管家敲门进来。
“夫人,杨家那边回了一张帖子。”
李堇翻开手中的帖子,上面是娟秀的女子字迹,邀请她明日到杨家做客。
来京城次日,李堇就往杨老先生府上送了帖子,她打算去拜访下杨老先生,并且和杨泓商议下,能否让在京都大营的季言平回家几日。
距言平随杨泓进京,已经有小半年。
那个半大少年,如今不知如何了?
“钱管家,你去打听下,杨家现有什么人,把礼品备齐了,按上礼准备。”
送礼按所往来的亲疏远近不同,分为上中下礼,这样方便管家安排。
杨老先生对言安有半师之谊,杨泓又护佑他们秋闱,更是季言平的师傅。
杨家对言安和她,都情深义重。
“对了,打听下,近几月,杨家五少夫人可有临盆,产下的可是公子,再去金楼,按我的式样,打一对金镯子来。”
李堇记得,当初杨泓临离去时,曾说过,太医为他娘子把过脉,是儿子。
提笔细细地画了一张金镯子的草图,上面缀着胖乎乎的q版金如意。
钱管家接过草图,出去准备拜礼了。
李堇也离开了自己的小书房,去了前院,季言安的书房。
她打算问问季言安,明日可要一起去杨府。
刚走到书房外面,就听见里面般乐和季言安在谈话。
“……我把那磨得发光的匕首,往林回风床头一扎,保证他今晨醒过来,绝对吓疯。”
般乐恶趣味的发出‘嘿嘿’笑。
下一刻,般乐察觉到外面有两道呼吸,正要变脸,随即又缓下神色。
是主子和他老姐。
季言安头也没抬,一边写着大字,一边继续问道:“还有什么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