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本经
“杨庄把咱们的人和车送回来了,还有三车石炭,没收钱。”
刘学勤正跟老爹喝着小酒,把油汪汪的腊肉片送进嘴里,听熊天球进来禀事,笑着又自斟了杯酒,仰脖饮了。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熊天球素知他的说话习惯,“知道了”,应承了便走。
马宝梅坐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纳鞋底子,眼角不时挑一眼爷俩,嘴角挂着笑。等天球刚出院子,顿时寒了脸,朝灶房喊道:
“自家的仙人都没人伺候,人都死完了吗?”
这时的西北还保有女人不得上桌的习俗,女人和孩子一般都在厨房里吃饭。
刘学勤看不上这等陋规,尽管他是个反乱分子,可是在老娘跟前,始终占不到上风,也只能妥协。
在道场他说了算,回到家中,就按马宝梅的规矩来。
“老杨头啥时转了性子,特得把几车石炭白送给咱?”
马宝梅耳朵尖的很,听说这事解决了,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早些年,她性格火爆,动不动就领着庄丁出去跟人干仗。如今孙子也有了,又当家许久,人老成了许多。
她明白一个道理:好多纷争用武力解决反倒落了下乘。
关键是刘家堡的队伍被老仙拉上了山,就留了些老弱病残,干不成事。
“娘,我给你说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不过嘛,这回咱们却是连本带利全要收回来的!”
“看把你能的。”
马宝梅撇撇嘴,却飞快看了刘喜贵一眼,正迎上自家男人热切的眼神,于是那目光凌厉且柔情地剜了回去。
对娘老子在眼皮底下暗送秋波毫无所觉的刘学勤,此时正低头盘算未来的产业规划。
刘家堡是石炭的大用户,每年但是生活燃料用量就高达五十万斤!
这其中包括两千多佃户取暖做饭所需。给他们的石炭都是按照八钱银子每千斤的极低价格,从堡子里供应的。
超出部分,道场和刘家堡分别承担一半。
佃户们都是入了教的。
就这,当初还有许多人不愿意改造炉子。一则鼓风机要他们花钱买,二则石炭虽好,可也没有他们从荒野里拾柴省心?
那可是免费的。
升斗小民的日子,过得就是这么抠搜。
好在堡子里这些年越来越富,茶叶工坊和道场里头时常发布用工需求,通常都是日结工钱那种。
趁着农闲时候,大伙儿争相做工,对家中补贴颇大。
对于那些好逸恶劳,不肯上磨的懒驴,刘学勤从来不管,这种人饿死了也是好事。
明年上马车行,又要同时启动两个用石炭大户:
哈拉沟铁矿要重建炼铁高炉;筹划中的橡胶提炼车间。
说起橡胶,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道场已经用天然橡胶制作出成品轮胎,而且用了快两年了。可是轮胎质量不能说不好,根本是很差。
平板车拉一回石炭,总归要报废一两条轮胎。
他啥家庭也经不住这么造啊,虽说给堡子里用的轮胎都是实验不合格的残次品,可目前每条轮胎的价值,其实比等重的银子还要金贵。
这事儿刘学勤可没敢告诉他娘,否则马宝梅指定舍不得用车。这年头,人力才值几个钱?雇五十个力夫往回挑,那也不用到二两银子啊。
外胎的强度也不行,虽然斯峰那头一直在做硫化实验,但一直没找到何时的配比,还整的道场里臭不可闻。
刘学勤虽曾是化学老师,可从理论到产品实现,那也是有相当长的道路要走的。
好在,前途一片光明!
转天便是与傅安约见之期,此事不便大张旗鼓,刘学勤只带了熊天球和两名护法,轻装简行到了狄道城。
此事段嗣宗做了中人,早派差人在城门口迎候。段知县是刘学勤记名弟子和老丈人的双料身份,可算是铁杆自己人了。
“弟子接到朝廷公文,要调我去往徽州,上师何以教我?”
到了馆驿,傅安还没到,他只是路过,不可能带着上千人的使团来光顾这个小县城。
刘学勤和段知县刚在静室里坐下,对方便向他请教起来。
“哦,这是升你做知州了呀,可喜可贺!”
这个徽州是巩昌府的徽州(今甘肃徽县),其实就两个县。
但刘学勤也是穿越后才逐渐知道,这时候知县想升到知州可以说是极难的,大多数知县一辈子都摸不到边。
大约是洪武朝清洗的官员实在太多,老段这边又确实干的不错,所以就升官了。
这是塞音教自己人里头最大的官了,约等于现在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说是一方小诸侯也不为过。
而且据刘学勤所知,徽州扼守陕甘入蜀的咽喉要道。有自己人在那儿,无论往四川行商还是传教,总归是多了层便利。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虽然身为穿越者,刘学勤也不可能知道明朝每个人的前途命运,他能把握的,也只有那些史书记载的主要脉络。
只能故作高深地手摇羽扇,给对方吃颗定心丸。
“这就好,这就好!”
老段高兴地红光满面,直搓手道。
这时门子过来禀报,傅大人到了,段知县忙起身出门相迎。
其实这时候傅安是礼科给事中,官职才是正七品,人家老段可是马上任从五品的知州了。
不过京官面子大,傅安又是颖国公门下,段知县礼数上殷勤些是应有之义。
“哈哈!果然是谪仙之资!”
见到连屁股都未曾抬一下的刘学勤,傅安略加打量,便主动行礼问候。
心里可不怎么爽。
像他这样周旋于显贵之间,甚至可以陛见天子的人物,对于这种偏远之地的神神鬼鬼,其实还是比较怀疑的。
“先生客气了。”
刘学勤颔首虚礼道。
他是个敏感的人,察觉到自己也许被眼前之人轻视,便在自家袍袖里摸啊摸,竟拽出来只身长三尺的斑斓花豹,如大猫般卧在老仙膝下。
被豹子黄澄澄的眼睛盯着,傅安与老段嘴巴长得老大,齐齐色变。
“我那山中寻得此兽,稍微沾了点儿灵气,便收了它,与弟子们玩耍,没有惊到你们吧?”
这是刘学勤身为魔术师压箱底的技艺,至于他怎么藏下这么大的活物,作者也不知道。
“没有,没有。”
傅安擦了把汗,忙转了话题,笑道:
“仙师或是还不知道,你那弟子杨壁,最近可是在应天大出风头!”
“哦,这怎么说?”
刘学勤眼皮跳了跳,隐隐有些不安。
“那杨壁不愧是谪仙弟子,才到京师便与各地学子与高台辩论,连续七场不败。更是放言:儒学已死,必须革故鼎新,创新儒学!“
“还有这个——”
傅安从怀里掏出本书,推到刘学勤面前。
“贵教之说,真乃闻所未闻,莫测高深,此经一出,应天纸贵。”
他略压低声音,“据说,连太子都惊动了,还召公爷往东宫问话。”
刘学勤往那书本一瞧,封面赫然是【塞音本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