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雨出院路
赵博言的预告果然没有错，一到周五的夜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下整夜，直至周六的清晨都未停歇。天幕墨沉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个巨大的锅盖铺天盖地的坠罩下来，滚滚乌云贴着头顶不知疲倦的朝着地面倾倒着不快。闪电频频划出紫蓝色的光，整个康市此时仿佛是一个阴暗沉闷的水牢。
“林思睿可真是个克星，凡事和他沾上边，都充满了“倒霉””
“等这事了了，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碰到这个人了，真是麻烦死了！选个这样的日子出院！”
柳嘉卷起裤腿从宿舍淌水出来，鞋子一脚踩进了更深的水坑里，差点在污水里栽个跟头，等她和关梦走到更高的台阶，柳嘉脱下一只脚的鞋子，里面的泥水几乎可以养鱼，刚刚在那个深坑里踩进来一坨烂泥，这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柳嘉最开始的愧疚已经开始夹杂了几分怨气。
“老天爷动怒下大雨的时候你可别许这种愿，小心别给你反着来”关梦看着从柳嘉鞋子里滑落出来的那坨淤泥，不禁打趣着她。
“呸！乌鸦嘴！这种瘟神，一定会再也不见的！”
“行行行，希望你如愿”
暴雨如注，两人的雨伞在雨水的冲击下脆弱的不堪一击，狂风将其几次掀翻，将两人淋的成了落汤鸡。
柳嘉和关梦坐在赵博言不知从哪弄来的老式轿车里，她们俩在后排紧抓着车内的拉手，柳嘉有些晕车，脸色发白，紧抿着嘴唇直直的盯着前方。车身仿佛停在了瀑布下面，雨水顺着车前挡风玻璃哗哗哗地冲下来，即使雨刮器不停地来回甩着，努力地刮着挡风玻璃，但依然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们起初是不愿意上他的车的，赵博言跟自己是同龄人，驾照恐怕也才刚拿不久，人又看起来轻浮不可靠，她们对于赵博言的车技抱着巨大的怀疑，在上车前已经充满担忧的讨论了许久，但是这种天气已经别无选择，在康大门口根本打不到车。
恶劣天气条件下行驶，两人作为乘客，紧张的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赵博言小小心心的龟速开着车，这和他素日里飙车的羁狂完全不一样，他偶尔抬头看一眼镜子里的两个女生，同样沉默不语。
车内气氛有些紧张，偶尔因为交通堵塞不得不停下来，赵博言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弹跳。车外电闪雷鸣，他看着紫色的闪电从眼前划过不禁有些发怵。之前在学校和柳嘉通话的时候，一个闪电劈下来着实把他吓一跳，才发现自己正举着伞停在一棵树底下，他赶紧跑了几步躲回车里，雷雨天站在那样的位置无疑是在跟死神竖中指，无知且狂妄，得亏他赵博言命大。
从宿舍出来到赵博言约定的地点，需要穿过一个篮球场，那里一到下雨便积水很深，柳嘉和关梦撑着伞淌水而过，下水道的口子已经被垃圾淤泥堵塞，那的积水已经深的没过了她们的小腿。此刻湿透的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让人极度不适。柳嘉时不时微微调整一下坐姿，后背湿哒哒的，贴着皮座椅非常难受。春天的凉意袭来让她接连不断的打着喷嚏。
赵博言闻声看了眼镜子里的柳嘉，默默将暖风调大了一些。
“谢谢”
“不客气”。
赵博言忽然的正经让柳嘉不知如何接话。三人便在这大暴雨里走走停停，直至到达医院。
林思睿早早的就将东西都堆在了一起，因着单手不方便，且只能是将物品尽量的堆积在了一起。
外面暴雨连连，赵博言的电话无人接听，林思睿站在房门口的走廊望了又望，焦虑且担心。
离约定的时间迟了许久，赵博言和两个浑身湿透的女生终于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喏，喝点热水吧。”
林思睿翻找出三个纸杯，将刚烧好的热水倒进去，一一递给他们。
“这么大雨就别来了嘛”林思睿有些歉意。
“林公子发话了，下刀子我也得来啊！”赵博言又恢复了往日没个正形的神色。
“刚在路上，那阵势我可真害怕呀，涨洪水了似的！”他轻抿一口滚烫的热水，又立马将烫手的纸杯放在床头置物的柜子上。
“你还会害怕呀，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林思睿也不抬头，弓着身子在一大包衣服堆里大肆翻找。他的右手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弯腰像个打架残废的大虾米。
“少爷，你也不看看今天这雨有多大啊，再说拉着俩美女呢，我能不谨慎吗？”赵博言翘起二郎腿，顺势斜歪着靠在了柜子旁，神色一如往日的吊儿郎当。
“你俩要不把这个换上吧。”林思睿从一大堆衣服中扯出两件t恤，快步走来伸手递在柳嘉和关梦面前。
“额不用了，谢谢”
关梦婉言谢绝。
“嗯！你换上吧。”林思睿将衣服移至柳嘉眼前。
“我也不用，谢谢”柳嘉小声说道。林思睿忽然站自己眼前，她倒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平时跟关梦可没少批判这个“人间倒霉蛋”，浑身臭少爷的毛病，简直“富贵病”缠身。
“这两件都是新的，没穿过。”
“真不用了”
“你还是换吧那个衬衫”柳嘉低头一看，衬衫湿透贴在胸前的，内衣的颜色已经有些透了出来，粉粉的在白衬衫里像是两朵初绽的粉玫瑰。血液瞬间涌向柳嘉的脸上，她一把夺过林思睿手里的衣服，拉着关梦冲进了病房里的卫生间。
“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柳嘉双手拽紧那两件衣服，压低声音说着唇语，懊恼万分。
“太尴尬了！快换吧！”
“真冷，我跟你一起换了吧”关梦也拿了一件毫不犹豫的将湿衣服换了下来。方才林思睿递给她挺不好意思的。
“等会儿怎么出去啊，好丢人！”柳嘉小声的向关梦求助。
“该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呗，该害羞的是他！眼睛乱看”关梦不以为然。
“你当然没问题，我都这样了怎么出去啊”柳嘉急得不行，又羞又恼。
“哪样了啊？比基尼都比这敞亮呢”，说着，关梦作势拿两只手盖在胸前，用力的扭着腰晃荡了一下胸脯。这一举动惹得柳嘉扑哧大笑。
“对！就是林思睿的不对，人家赵博言怎么不说？”柳嘉暗暗给自己打气。责任一旦撇干净，胆子便也会大许多，甚至脸皮也会跟着变厚。
“他不说，可他看呀！”
“”
“大色鬼，眼睛怪不得一直看后视镜！”柳嘉顿时反应了过来。
“你俩好了没！出来帮忙收拾东西呀！”赵博言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来了！”
“我靠！你俩黑白无常来接他吗？！”
见柳嘉和关梦出来，赵博言一声惊呼蹦出一句。
林思睿黑着脸，讲床上的枕头朝赵博言扔了过去“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林思睿随手扯的两件卫衣，正好一黑一白，大尺码的衣服穿在她俩身上明显不合身，宽大修长快至膝盖，两个人黑白相配并肩，披头散发从卫生间走出来，猛然一看略带几分渗人。
“这有件灰的，麻烦你再换一下吧。”林思睿随手又扯出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递给柳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有瞥了眼关梦，虽然不想再折腾，但考虑到毕竟是接林思睿出院，讨个吉利也好。她低着眉眼不敢直视林思睿，接过他手头的衣服再次进卫生间更换。
林思睿这件卫衣应该日常穿过，一种陌生的气息包裹着柳嘉的身躯，柳嘉对气味十分敏感，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不适应。这件洗过的干净衣物，若不是迫不得已，她只想脱掉。
四个人在病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着外面雨停才动身。
康市被大雨冲刷过后，变成了洪荒泽国，赵博言的车在积水里几次熄火。最后像头老牛，苟延残喘又踉踉跄跄，载着他们几人在夜晚时分回到了康大。
夜色中几人匆匆帮忙把行李卸至宿舍楼下前方的台阶下。康大这一栋的男生宿舍是个奇怪的存在，门口建造的仿佛像个朝圣的寺庙，门口是一段高而密的台阶，周边被苍郁的树木包围。
“你们俩快回去吧，谢谢。”林思睿委婉的下达逐客令。
“东西我们帮忙抬上去吧。”柳嘉过意不去。
“嗨，这点东西哪用的着你们俩小姑娘插手，快回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赵博言还未等林思睿发话，急着将搬行李的体力活全部大包大揽了过来。
“你们女生进去不太合适，回去吧。”林思睿淡淡的说道。
她再次提出帮忙搬东西均被两人果断拒绝。俩人只能先行回去。
林思睿的行李有五个大包，柳嘉走着不放心，几步三回头的望了望，只见林思睿单手提着一个行李包，另外几个包全被赵博言扛了起来，正疾步走在林思睿的前方。林思睿瘦薄的身躯则慢悠悠的尾随，一步一台阶的朝宿舍大门走去。
“赵博言有点本事，竟能把车直接开到宿舍楼附近的马路上。门卫大爷还不阻拦他。”柳嘉忽然感慨，毕竟在康大管理严格，校外的车并不能随意出入，更何况今日还直达校内深处的学生宿舍楼下。
“那都是因为他的车牌啊看样子他那车应该是咱们学校老师的吧”关梦说出自己的猜测。
“看不出来，那个黄毛，不，那个光头还挺有两把刷子的啊，刚还见他一人扛了四个行李袋”，关梦也随着柳嘉回头而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比那个林思睿强悍多了。”
“他也提了一个好吧，好歹算是身残志坚！”柳嘉争辩着。
就在林思睿缓慢蹬着台阶而上的时候，在他脖子上吊着的白绷带分外显眼，柳嘉的歉意和愧疚在那一刻又增添了几分，虽然她嘴上经常说着是林思睿这个倒霉鬼讹上她了，但追究根本原因还是她自己的疏忽大意导致的意外，林思睿碰到她也挺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