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看到了「回溯不止」的激荡
“「龙先生」！您的梦境还真是每次都不一样呢……”
从另一个样子的「终焉之地」，到海滩到乌托邦，再到游乐园。
「龙先生」就像一个创造万物的神。
一个个梦境在他的手里如同神笔马良，栩栩如生。
“想体验一下吗？”他温柔的声音问道。
“想。”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龙先生」就像圣诞老人，能永远明白我的空白是什么。
即便他有着自己的心思，但也确实在试图帮我塑造一个完整的人生。
他带着我骑上了旋转木马，风打在我的脸上，面具消失了。
“你喜欢这里还是喜欢现实世界？”他想了想，又问道，“或者说你想不想离开。”
“我不想。”我摇了摇头，感受着木马一起一伏的动作。
我的全部成长都留在这里了，我离不开了。
我和现实世界格格不入。
“现在想好要不要和我一起改造这里了吗？”他问我。
“这里……”我回忆着「终焉之地」的不堪，真的还能改造吗？
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一言不发，只是带着我在一个个建筑之间穿行。
他带着我划船，玩摆锤，玩升降梯……
他带着我第一次坐上了过山车，我没敢睁眼，但我能听到我的尖叫夹杂着风声。
直到结束我都没缓过神来。
我的脑子晕乎乎的，「龙先生」扶着我。
“开心吗？”
“开心。”我发自内心的回答。
“那我们继续去玩别的？”他边笑边问。
“不要了，”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喜欢吗？”他看了看眼前的游乐园，“哪里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我走到一边坐下来，“省一些您的力量吧，这样损耗很大的。”
这场梦境该结束了，我的童年足够了。
他顿了顿，“还可以接受，再玩会。”
“让我看看这座城市原本的模样吧。”我说道，“我想知道还有没有修补的可能。”
「龙先生」沉默下去，缓缓点了点头。
“在这之前，我们去坐摩天轮。”
说着，一个高大无比的建筑拔地而起，就像擎天的巨兽，缓缓旋转着。
这座掉了漆，生了锈的摩天轮，吱嘎吱嘎的运作着。
一个包厢缓缓停在我面前。
“上来吧，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
我点点头走了进去。
透过玻璃窗，我看着自己越来越高，脚下的大地一点点崩塌，建筑破碎，然后重构。
最后变成了一座，满是肉糜和脉络的城市，就像人体的内部构造一样。
摩天轮停在最高处。
“还有救吗？”我问出了我最想问的问题。
“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已经越来越想逃离了，但我还想最后试一试。”
“您打算放他们离开吗？”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回答我，这或许已经是「终焉之地」最后的秘密了。
“不知道，”「龙先生」摇了摇头，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我甚至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就算我放走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去到哪里。”
“所以，你想要他们留在这里，最后再试试，能不能把这些生命保留下来，或许会让他们回心转意吗？”
「龙先生」犹豫了很久，才说道。
“一个完美的「桃源」不可能没有生命。”
我点点头。
明白了他的选择。
他不会轻易放所有人离开的，尽管他知道可能离开的方法，但每个人都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逃离。
除非……找到一种能创造生命的方法。
甚至正如巧云姐姐说的一样，他也想逃离，「龙先生」没有对我隐瞒。
可是……能逃到哪呢？
“尝试过在梦里「回响」吗？”他忽然问我，“在这里力量将得到解放。”
“回响？”在这里吗？我看了看周围，一座巨钟拔地而起。
这幅景象，我想到了我第一次死亡时的景象。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了血红色肉糜构建成的城市，骨骼和血管构筑成的巨钟在摇摆，然后我在上面清楚的看到了一句：
我听到了「回溯」的激荡。
可是……我真的可以吗？
“试试，在这里你和我是对等的，我将我的弱点告诉你，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打败我。”
「龙先生」一脸微笑的看着我，平静的将杀死他的唯一途径说了出来。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们本没有多少交集，却在这里说着这样的话。
他甚至不害怕我会站在「参与者」一边反过来对付他。
“我要怎么做？”我想试试，稍微掌控一下我的「回响」。
我见过很多强大的「回响者」，他们甚至不需要契机，就像……那个怪大婶，我只要足够相信。
“去想着你要回到的时间。”
“我要回到的时间？”我仔细想了想，不能太久，太久了我这次的「回溯」万一成功了，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那就……
“摩天轮出现的时候。”
我尽可能去想着，脑海中一遍遍构建那时的模样。
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但就像我说的。
摒除余念。
只想着摩天轮，因为身处这个梦境，所以这一点也不难。
「咚」。
「咚」。
「咚」。
钟声响起，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巨钟之上。
电子显示屏剧烈闪烁。
就像「龙先生」说的，在这个梦境里，我完全不需要怎么费力，我和他是对等的。
我接近「神」。
上面的字幕慢慢浮现出来。
然而，和我第一次梦境里不一样的是，原本覆盖在表面的腐烂肉糜在震动下脱落。
原本挡住的屏幕上，多了两个字：
我看到了「回溯不止」的激荡。
下一刻，巨钟震颤，骨骼崩碎，血肉消融。
这座由红色的城市消失了。
它不像「朱雀」那样凭空消失，而是先破碎，就像落在地上的玻璃，化成万千个碎片，然后碎片在空中随意的飘动。
之后，碎片背后的空间变成了无尽的黑暗和虚无。
天空中的太阳渐渐暗下。
碎片也变成了一片片和花瓣一样飘零，不过花瓣是自上而下，它们是自下而上。
最后化作一条类似长河的形状。
全部涌进了黯淡的太阳里面。
太阳也消失了。
我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空无一物。
原本在我身边的「龙先生」也化作了碎片，和它们一起消失了。
在短暂的沉寂之后。
我的脚下开始出现一点光亮，然后是一片，十片，百片……
它们就像涟漪一样扩散，草木在其中钻了出来。
紧接着是那些比较小的石块和景水流，泥沙。
最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纯白色的光芒。
一个个类似投影的建筑虚影开始构建，我一眼就看见了，停在我面前的那个巨大摩天轮。
但此刻他们都是无色的，一直到虚影渐渐凝实。
这个只有白色和无色的世界才像泼墨一样，一片片的出现色彩。
然后是「龙先生」的身影，最先出现的是一个方块，方块上的碎片剥落，一边剥落一边上色，被一点点雕刻出来。
最后一切都回到了我踏上摩天轮的前一刻。
我第一次，完整见证了我的……「回溯」，不，现在应该叫做「回溯不止」了。
“上来吧，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他说出了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但他的脸色很白，就像亏损很大一样。
下一刻，他猛的咳嗽了两声，在原地顿了一会才缓过来。
他看向我，露出温和的笑容，但声音虚浮。
“回来了啊。”
我不知道他怎样找回的记忆，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来了就好……那就好……”他猛的咳嗽了一声，一口黑血落在了干净整洁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