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耻辱
不远的楼道处，陈锦屏在陈文锡的搀扶下，走到了这片空地上。
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毫无遮掩、站在空地正中央的藤香月，心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干些什么才好。
去询问她【阻止自己摔倒】的理由吗？那未免也太蠢了。
去阻止她使用宝石炮轰击结界？那就更不可能了——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没法用魔术、行动不便（脚崴了）的废人罢了。
“大小姐……”
站在陈锦屏身边，陈文锡注意到了她神情中的低落，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而就是这时，一道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嗓音从楼上传来，令他们纷纷看向上方：
“都停下吧，关闭防御结界，放她走。”
那，是陈维铭的声音。
他没有用魔术传音，声音异常铿锵有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庭院。
但即便如此，这些魔术师们也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纷纷议论起来：
“家主刚刚说了什么？关闭结界？”
“好像是这么说的……你们也听到了吗？”
“嗯，他是这么说的……但是为什么不用魔术传音呢？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呢。”
“家主！能麻烦您用魔术传音再说一遍吗？！我们站得远、听不太清啊！”
陈家，是一个有着[上千魔术师]的超级世家。
根据个人的综合实力，他们将所有成员划分为三个等级，即上级成员、中级成员，以及下级成员。
其中，上级成员，又被称为【核心成员】，也就是能够进入家族会议厅、和家主共商要事的那些人。
这些人皆是魔术界的精英，实力和心性都非常优秀，不论何时，他们总能够在第一时间准确执行命令，极少陷入恐慌。
但是，这仅有五十多人的陈家精锐，并不能代表陈家成员全体的平均水平——
他们的中层和下层成员加起来，可是达到了陈家总人口的95之高，也正是被俗称为【外围成员】的这一群体。
是的。在陈家核心成员的眼里，除了能与他们平起平坐的这些同胞以外，其他的都只是【区区外围成员】而已。
毕竟，陈家的这些外围成员，说难听点就是【干杂活的】。
为了保持隐秘性，陈家严禁外人进入家宅。
因此，那些原本应该是【佣人做的杂活】，就很自然地分配到了这些【外围魔术师们】的头上。
在外界的魔术师眼里，他们是高贵的陈家魔术师，有着陈家这个庞然大物作为【绝对的靠山】，享受着最优厚的资源和待遇。
但实际上，在家族内部，他们不仅要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还要负责做洗衣烧饭这类的杂活，简直就和古代封建家族中的【仆役】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还想让这群【仆役】做到【严纪有序】，那未免是有些要求过高了。
这一点，陈维铭心里也知道。
现在，大敌当前，这些外围魔术师们都纷纷站了出来，为家族贡献出自己的那一份力量。
可与此同时，他们这些家族的【顶梁柱】，却因为魔术回路出现异常，只能站在一旁观战……
由于事发突然，这件事（魔术回路异常），只有他们的核心成员知道。
在那些不明真相的族人眼里，他们的这些行为，就像是【袖手旁观】的怕死之辈一样，肯定已经有人心生怀疑和不满。
这么想着，陈维铭没有像往常一样斥责他们，而是提高音量、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那句话：
“关闭防御结界，放她走——这是我的命令，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是！”
这一次，陈家全员都听清了这句话。
站在阵眼旁边，负责输送魔力的魔术师们，立刻停止了对结界的魔力输送。
与他们不同，另一些魔术师则是开始低声念读咒文，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起来。
在他们的复杂操作下，那些在结界外闪烁着的炫光，骤然减轻了大半。
这一现象足以说明，防御结界的活性已经在迅速降低，应该正处于关闭的过程之中。
意识到这点，查理曼稍微松了口气，双眼仍紧盯着上空的那些屏障，接着便听到陈维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们的结界，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关闭。麻烦你暂时等一下，不要发动进攻——也麻烦你让rider也停下来吧。”
陈维铭的这句话，明显是对藤香月说的。
现在，除了那几位正在操作结界的魔法师以外，陈家成员的视线都集中在藤香月的身上，紧张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作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藤香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没有回头看向陈维铭，也没有看向上方，就只是很平静地站在原地，仪态甚至给人一种端庄之感。
然而，在陈维铭发言结束后，那些悬浮在她身边的宝石炮迅速黯淡了下来，接着便彻底进入了休眠状态。
见到这一幕，陈家众人的心里都不禁松了口气。
然而，查理曼心中却仍然充满了担忧，一边看着上方的天空，一边对身旁的“藤香月”问道：
“master，这样没问题吗？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由于处在敌营的正中心，查理曼没有直白地对她问出“你的魔力还够不够”这种话，而是换成了这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隔着这些蓝色的雾气，他没法很清晰地看到上方的情况。
但是，结合陈家人的表现，再加上他对阿斯托尔福的了解，他完全可以猜到：
阿斯托尔福，大概是在连续释放宝具、以此躲过结界的攻击吧。
他的宝具，虽然是可以实现暂时的【无敌】，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
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阿斯托尔福起码已经使用过十余次宝具、并且还得再这么【狂用宝具】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查理心里百味杂陈，既有开心又有担忧。
他很开心，自己竟然能遇到如此【无敌】的御主，也因此轻松地获得了胜利。
可是，这种【无敌】，是可以如此轻易地实现的吗？
在这之前，他可是已经和阿周那激烈战斗过，不仅是释放了三次宝具，并且还受到了几乎致命的重创。
这三次宝具释放的魔力只有一次是由他自己承担的。
而其余两次宝具释放的魔力，以及让伤势瞬间愈合的【奇迹】，则都出自于藤香月之手……
这可怕的魔力储量，还有那奇迹般的能力，到底是什么原理呢？
这些东西，会不会是需要某种【代价】才能获得的呢？
——他，可以就这么坦然地接受恩惠吗？
各种想法在脑海内乱作一团，理不出任何头绪。
想着这些事情，查理的表情不由得变得苦闷起来，看向身旁的那位魔法使。
她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却在这时看向了上空，表情和眼神如往常般淡漠。
而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查理看到了接近深蓝色的暗沉天空，还有一道正在接近这里的巨大身影。
“喂——！master，陛下！你们还好吗？！”
那正是他们所熟悉的同伴，阿斯托尔福。
他还是那么的活力四射，即便这里是敌人的大本营，他也毫无忌惮，对着地面上的二人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对查理曼而言，这是充满了和平友爱，令人感到温馨的团圆时刻。
他开心地回应了这位骑士，看着他降落在自己身边，一边接受了他热情的拥抱，一边对他和池新颜解释现在的情况。
但是，他们越是显得温馨融洽，陈家众人就越有一种说不出的辛酸之感——
因为，在今天以前，陈家的防御屏障从未有一刻停止过运转。
千年之前，自这防御大结界建立起的第一天开始，不论是受到何种猛烈的攻击，他们都不曾关闭过这个结界。
但今天，这个庞大而复杂的术式，却为了他们的【敌人】而彻底停止运行，只为了【请】这些不速之客赶紧离开这里。
这是最理性的做法，也是最耻辱的做法——
繁荣了千年的魔术世家，在今天，彻底输给了一个年轻的陌生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