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雨送黄昏
‘‘回三爷的话,前方发现商队,已探明是怀宁白家药铺,正向达昌府走镖。’’
‘‘何人保镖?’’
‘‘耿四爷。’’
‘‘哦哦,耿老四啊。’’
三爷听的这话,转头向车厢内敲了敲,问道:‘‘焦东家,你看?’’
‘‘有劳三爷前方停车,小可正巧有事与白大爷商量。’’
‘‘既如此,张老五前去报信,就说前方停车,与白家汇合。’’
‘‘另外,我姜家镖局二队做一队,晚间守夜以我方为主。’’
‘‘是。’’
张老五策马返回。
丘三爷此刻从马车上起身,双手背于身后,凝视前方。
在暮色渐浓之际,那颗光头,显得格外醒目,又略带几分滑稽。
岂料丘三爷伸手抚摸头顶,查看手掌,再抬头仰望天空。
过了几息,他重新坐回马车,又向车厢内敲了敲,说:
‘‘焦东家,有些雨滴了,我们过会在前方汇合之处,我会安排人手将马车都罩上油布。’’
车厢内传来温和的声音:‘‘有劳三爷费心了。’’
‘‘焦掌柜太客气了,这是份内之事。’’说完,丘三爷又重回来原来的位置。
‘‘三爷,耿四爷的名声之前也是偶有听闻,其武功如何?’’
‘‘哼,耿老四,虽然人品不行,但手上的功夫还不错,只比在下差了一点。’’
车厢内大力的声音响起:
‘‘如果姜家镖局的武功排行,不知耿四爷可以排在第几啊?’’
丘三爷在前车咧了嘴笑笑:‘‘估计耿老四可以排第三。’’
大力又问:‘‘丘三爷相比耿四爷的武功如何?’’
丘三爷脸上少了一些冰冷:‘‘在下不才,勉强排个第二。’’
大力:‘‘那第一名是哪位大爷啊?’’
丘三爷:‘‘耿老三,就是耿老四的三哥。’’
大力:‘‘哦哦,我还以为三爷、四爷是按武功高低的呢。’’
车厢传来师父严厉的声音:‘‘大力,闭嘴。’’
接着师父的声音有些歉意:‘‘三爷请恕小儿无知。’’
丘三爷脸上并没无情,也没有回话。
此时二叔却是伸手捅了捅蓝山,并向丘三爷微微示意,同时低声说道:
“看到了吗?这个老江湖亲眼见到了你的朋友,言谈举止都变了。”
蓝山却是微笑道:
“师叔说笑了,若非师父允许我读书、习武,我又怎能有机会参加科举,更不会有幸结识新朋友。”
“因此,这一切实际上是你们赐予我的,而作为弟子的我,只不过是运气好,偶然结识了这样一位朋友。”
二叔:‘‘运气好,也是一种能力。’’
‘‘二叔这次回来之后,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了。’’
二叔脸上笑意又起:‘‘哈哈哈,那是因为整个铁匠铺受你和老大的影响,都开始读书了。’’
‘‘我也得跟着读一些,要不然怎么说是近墨者赤呢。’’
‘‘是近墨者黑!’’
‘‘哈哈哈,即使错了,也能证明,我也读了书了。’’
‘‘是,读了,但不多。’’
‘‘一瓶不响,半瓶子响,大概就是我的这样的吧。’’
平日里,这位师叔在家的时间并不多,接触自然也就更少了。
如今听闻师叔自嘲,蓝山也就更加大胆了一些,但言语之间仍不敢如大力般无所顾忌。
他只是淡淡的说:‘‘师叔你将书读杂了。’’
‘‘年纪大了嘛,记性有些不太好。’’
‘‘那师父他读书么?’’
‘‘他呀,他不读书,你师娘读书、管帐就够了。’’
二叔笑着指着自己的脑子,说:
‘‘他那个脑子啊,比我还笨,自从你师娘当家之后,咱们铁匠铺的日子好了很多呀。’’
‘‘是哦,还是师娘厉害,算盘打的真好,所有数目都对的上。’’
‘‘你师娘都如此出色,白家的那个姑娘也不会逊色太多,对吧?’’
‘‘我没见过她打算盘师叔,你!’’
蓝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瞬间面颊绯红。
前方驾车的两个汉子,也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啊,一说到白家姑娘,脸色就变红了,我刚才说的是近墨者赤,你现在是近白者赤。’’
‘‘师叔。’’他红着脸低下了头。
二叔透过窗棂望向前方,远远地看见前方的大树下,一辆马车上插着‘‘姜’’字镖旗,有马车陆续地向着树下驶去。
许多人站在大树下,正向自己的车队看着。
看似自言自语一般的念叨着:
‘‘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是否在场,如果在的话,我可得看仔细喽。’’
突然,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划破天际的昏暗。
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同在耳边炸响。
‘‘轰隆!’’
‘‘我的乖乖。’’
这雷声来得太过突然,尽管有那道光芒在先,但还是让二叔惊了一跳。
蓝山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厢后,半个身子探出车外,昂首仰望,眯着双眼。
还未来得及伸手,便感到雨点如织,无情地砸在在他的脸上。
他大喊了一声:‘‘马车慢些,雨大了,要罩油布。’’
话声刚落,就见车首也站起一个人。
他伸手在车顶的后端一顿摸索,取出一卷卷的严实的油布。
轻轻一拉捆绑在其上的细绳,油布便自动地向车后蓝山的方向滚动。
将角上的细绳都拴稳之后,两人依样画葫芦,将马车的左右两侧,也都用油脂布遮盖起来。
他转身面向第二辆马车,发现师父与丘三爷正一前一后地铺油布。
他嘿嘿一笑,果然如二叔所说,这位冷冰冰的丘三爷,以后怕是要多走动走动了。
他手中抓着车厢一侧,半个身子挂在车外,伸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将雨水擦去,转头向着马车前方看去。
马车此刻已接近那棵大树之下。
尽管已是二月时节,前方的这棵榕树,似乎未受季节影响,依然如夏秋之时般枝繁叶茂。
树根盘虬卧龙,树干粗壮挺拔。
枝叶繁茂如盖,遮天蔽日,虽是风雨之中,更显生机勃勃。
树下,有四个人站在那儿,正向着自己车队的方向张望,一蓝一白在左,二身粉衣长袍在右。
树下还有多名镖师,正在忙着归整马车,以便于这一行八辆车都能够停靠。
蓝山笑着缩回了身。
二叔递过一条厚重的手帕:“擦擦吧,年轻人,佳人在前,得注意形象。”
“嗯。”
他用手帕将脸和脖颈都仔细地擦拭干净。
擦完脸,他就跳下了马车,向着后车的大力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