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宴无好宴（下）
“阿岁啊，前几日，朕给你找的那些青年才俊，就没有一个中意的吗？”
文德帝这话开头就显得格外无耻。
连身后伺候的汪公公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真是欺负人家是个没有靠山的，当皇帝的居然敢这么名目张胆的欺负。
“陛下，老臣年迈，本不应该多事了。不过前些日子听闻陛下关心阿岁的终身，本以为是件大大的好事。也显得陛下盛德昭昭，怎么后来听说那些给阿岁介绍的对象都十分不堪，哪里能够与阿岁相配的呢。陛下，这该不会是您精心挑选的吧。”
说话的是衡山老王爷，是宗室辈分最高者。连太祖爷都得叫一声叔公的宗室身份最高长辈。
萧岁这些日子，因为头疼于皇帝介绍给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所以只得请了衡山老王爷在今日的秋岁宴上当着诸多皇室宗室的面，为自己好好说项一番。
“太叔公，您老这是哪里话？朕还不是觉得阿岁年纪大了，得好好说个婆家才好。一个女人，这么大的年纪，没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爱护着可是不行的。”
当今文德帝陛下，在入了太祖爷的继承人名单之前，其实出身非常有限。只是哥长在乡下地方，连种地这事都不是很能熟练掌握的家里有点薄产的小地主。若不是三皇子的母亲也就是陛下的原配与清平长公主交好，想来是没有今天这般境遇的。
可惜，连太祖爷都看走了眼。
这本事不大的人，不仅很会演戏，而且心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狠。
如今萧岁存在于世界上，可不就成为了文德帝的眼中钉柔中刺。
“我们阿岁，堂堂太祖爷的直系血脉。不仅如此，还是位保家卫国的将军，更是身上有定安侯爵位的侯爷。这天下什么样的男子找她都是高攀，还有我们阿岁要不起的男人吗？”
衡山老王爷是宗室里辈分最高的长辈，在萧岁小的时候就非常地疼爱她。
萧岁听到这话，赶忙起身道：“老祖宗您这话折煞阿岁了。”
其实此刻萧岁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她一路走来已经习惯了风刀霜剑，和世人的冷眼旁观，却没有想到时至今日，还有人愿意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这样为自己说话，
想到这里，萧岁俯身便是一拜。
战场了杀敌无数的女将军，还是要在意自己的形象的。
“老叔公您既然这样说了，朕自然要好好放在心上这件事情。这下面的人办事不靠谱，朕一定好好给岁岁挑选最合适的夫婿人选。”
文德帝被老衡山王搞得十分没脸，但是也不愿意跟这也不知道有几天好活的老头子过不去，得罪了整个宗室，所以只能这样前言不搭后语地为自己遮掩。
萧岁看着这些场面，只觉得无聊。又想起了自己多年以前，在这样的宴会上风头无二的母亲清平长公主。
光面首就养了十个的公主，想必跟妇德是没有多少关系的。
不过因为是太祖爷唯一的女儿，太祖爷愿意纵容，也就没有几个人真的会跟清平长公主过不去。
思绪转飞的时候，眼神也跟着乱飞。
萧岁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似乎并不很想引人注目，其实却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的李令之。
实在是长得漂亮的人，想低调也是很难得。
想到自己年少时的一些孟浪行为，萧岁此时此刻觉得：我一定都不亏哦！
看看那张脸，看看那有唇珠的薄唇，看看那不显山不露水，却劲瘦的细腰，萧岁，你真是太聪明了。
能到你老的那天，这才是你最能吹牛逼的地方。
什么打跑北凉人，执掌定北军，那算什么，那算什么！
这么一个天仙的人物曾经跟你睡过，萧岁，谁还能有你牛！
想到这里，萧岁不禁开始为自己感到无比骄傲。
“岁岁啊，既然你不满意这些对象，以后也就不必勉强了。以后朕再想着给你找个好的。要是岁岁的终身无靠，朕如何跟太祖爷，还有你的母亲清平皇姐交待呢。”
文德帝到底想起自己还是个皇帝，所以还是决定说一些场面话来挽回局面。
“是，萧岁多谢陛下。”
萧岁自然知道皇帝陛下并不是多么关心自己什么时候嫁人，而是要让自己嫁人之后拿回定北军的掌控权而已。
实话实说，萧岁并非热爱权柄之人。可是眼前这位皇帝，实在无法令人信任。所以萧岁实在没有办法把定北军数万将士的性命交托在他手里。
可是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在这里，对于女子的定义在这里。
萧岁虽然不会怕文德帝这么一个废物皇帝，但是他手里拿着义礼二字，萧岁就非常被动。
歌舞又起，一群穿着暴露的红衣舞姬出场。
这倒是秋岁宴上挺少见的安排。
可见，这是按照当今陛下的喜好来的。
萧岁从文德帝逐渐迷醉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除了萧岁之外，在场有不少女宾客也起身离开宴席。
萧岁在一众女眷之中似乎看到了几个自己熟悉的面孔。都是自己幼时关系不错的小伙伴。
不过现在看来，却是没有一个愿意跟自己相认的。
毕竟女子嫁到别人家，到底还是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萧岁的名声，在本朝官场本就不是很好，更何况还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不遭受皇帝待见。
所以她们的夫家大概是不愿意让自家的夫人和萧岁熟识的吧。
此时此刻，萧岁觉得自己无比想念青玄姐。
想念北疆的风雪，想念定北军的各位兄弟们。
“你在这里做什么？对月做诗吗？”李令之的声音出现的有些诡异。
但是此时此刻，心里感觉有些孤独的萧将军还是非常乐意听到这个虽然不很友善但是却挺熟悉的声音的。
“我不会吟诗。只有三皇子你才会哦。”萧岁发现自己有点小看了皇宫里的这些酒了，喝下去感觉没有多大感觉，如今怎么觉得好像很上头呢？
萧岁说出来这话之后，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来管住自己发贱的嘴。
毕竟，李令之轻易也没有跟她吟诵过诗。
不过那天晚上，她给李令之下了药。
在一些药物的作用下，三皇子李令之跟他平时相比，甚至有些狂野了。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啊？”
作为一个整日里在军旅打转的女将军，萧岁原本不多的文艺细胞现在也不剩多少了。
听到皑皑如山上白雪一般的人物在月下忽然对着你吟诵了这么一首诗，带着一种无法用人类语言形容的深闺怨妇气质，你真的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
“你是个好女子。不用怀疑。”
李令之虽然和萧岁从小就认识，但是这样肯定地语气说她还真的是第一次。
搞得萧岁只能用另外一个“啊”来回应他。
“你不仅是个好女子，还是个好将军，不用怀疑。至于那些人，跟你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会有越来越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的。比如那个叫晴翠的姑娘。”
李令之的表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刚刚月华下，微醺后的几分暧昧瞬间一扫而空，
不愧是你啊，李令之！
萧岁不禁咬牙切齿道：“不用问了，一定是那位了不得的宋平大人告诉三皇子的了。”
三皇子不得皇帝宠爱，出宫开府的年纪陛下就给了个地方，却迟迟不愿意封王。甚至没有人记得，他才是原配正室所出的嫡子。
如今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个小妾扶正的儿子而已。
不过皇权在上，有几个人会为了礼法跟皇权叫板。
想到这里，萧岁有些后悔，气急败坏居然还转戳他的痛处，当真是酒喝多了，该死啊！萧岁！
却没有想到李令之并不介意，反而对着萧岁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你说的很对，我的确是三皇子啊。不过嘛，很快就会不一样了。”
萧岁刚想再问，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喧闹之声：“不好了，有刺客，快来救驾！”
军人的本能让萧岁开始摸向腰间的软剑，这是她练了十年轻易不显露于人前的剑法，更是为了关键时候能救自己一命的剑法。
“你可想好了，这回要是救了他，你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李令之的手按住了萧岁欲拔剑而起的胳膊。
萧岁点头：“不管怎样，我是一个军人。”
剑出，气势如虹。
剑收，杀敌无数。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见女将军一脸肃容护卫在已经吓呆了的文德帝身边：“陛下，臣来护驾。”
一片混乱之中，终于有了主心骨。
刚刚还对着萧岁尽显威仪的皇帝陛下，如今却在一群宫女太监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
反而是汪公公护卫于前，到底还是有些样子。
“将军，您看这怎么办？”
其实汪公公也被眼前的局面搞得有些懵，毕竟刚刚歌舞演到一半，就变成了眼前这片混乱。
而皇帝面对这种乱局却第一个藏起身来，甚至拿太监宫女做肉盾抵挡。
这当着是不如此刻就让刺客杀了拉倒吧！
汪公公摆烂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