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低眉
“沙沙沙。”
破旧的笤帚卷起地上七零八落的枯黄树叶，其貌不扬的少年，眉宇间夹杂着些许颓丧，将脚下节节台阶上的枯叶扫成一团。
“哟，师弟，还没扫完呢”
“三年了，还在干扫地这种杂活”
“师弟啊，师兄可提醒你，按咱们天水剑宗的规矩，入宗三年还只是挂名，是会被劝退回家的。”
“你这种废物，也做了一个月内门弟子，只可惜资质太差，烂泥扶不上墙!”
眼前三人，丝毫不掩饰脸上讥讽的笑，冷嘲热讽。
少年并未抬头，自顾自的忙活着手头的活儿，枯叶的“沙沙”声在此时显得分外悲凉。
修炼一道，不讲家世背景，只论天赋才情，四人同一时间入宗，三人已成外门弟子。
入宗时，少年直达内门弟子，虽是末尾，可仍是三人巴结的对象。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
沉默。
心头暗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然，这并不能让人满意。
若碰上欺软怕硬之辈，忍让能够带来的，唯有加倍的践踏。
“喂!”
“这就是师兄和你说话时你的态度”
怒喝声灌进耳中，微微刺痛，不由叫他身形一颤，僵在原处，挥舞笤帚的手猛的一顿。
“哈哈哈!”
少年如此反应，叫他们十分满意，放声大笑。
“见过三位师兄。”
不敢违抗，微微欠身低头，语速极快，声音极轻的自他口中吐出六个字。
“哗啦!”
原本作一团的枯叶，突兀的被极具力道的一脚扫飞，犹如天女散花般扬起，被一阵腿风绞的稀碎，轻飘飘的散落。
及时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少年抬头看着漫天碎叶，眸光凝滞，轻轻将一口凉气徐徐吸进肺腑中。
漫天枯槁，夹杂着残阳金橙色，在此刻熠熠生辉，反射出温暖的橙色光点撒在少年侧颜，竟如此好看，淡漠的眸子，藏着怨怒，凄清绝美。
随着最后一片碎叶落地，少年的身上，头发上，已经落下了不少的枯叶碎片。
他抬头看向眼前高出自己一截的来人，静静的盯着他。
来人与少年对视，少年的眼神空洞，不含情感，让他感到不舒服。
那是一种无视，仿佛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不论耻笑或羞辱。
“他娘的!”
来人厉声呵斥道，狠辣抡出一拳，裹挟着拳风，朝着少年的脸庞砸了过来。
他及时举起一双手臂抵挡，那一拳中蕴含着一股霸道灵气，即便有双臂抵挡，仍旧被砸出去老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脸色不变，手臂隐隐作痛，轻微颤抖，只是捏了捏拳头，又迅速的放松，自地上爬起，朝三人微微欠身，将自己的脸藏了起来，闭上了眸子，等待三人离开。
两年相处，少年的性子摸得清楚，除了境界修炼跟不上，灵气总出岔子以外，骨气倒是硬的厉害。
在他这儿出气，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哪怕被打晕过去，也绝不会求饶或谄媚。
“无聊，走吧。”
那人自觉无趣，不再停留，继续朝山门内走去，另外两人紧随其后说说笑笑，在路过少年时，几记踢击落在他腿上。
大腿和双臂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不久，熟悉的“沙沙”声再度响起。
傍晚，残阳西落。
挂名弟子休息处。
一个个拥挤的房间里，平均一间要装下上百人，而这样的房间足有十几个。
宗门内人数最多的是外门，其次是挂名弟子，最少则是内门。
内门掌握着宗门几乎九成的资源，指甲缝里漏出的那一成，留给外门争抢，这时候外门再积极接取宗门任务，便可以基本做到自给自足。
而挂名弟子，就像是尘世家族的奴隶，干些脏活累活，勉强生存，唯有踏足内门，才算彻底融入了宗门。
因此，内门欺压外门，外门欺压挂名，上位者欺压下位者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而下位者胆敢反抗上位者，将受到制裁。
只有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价值，才能够跨越阶级。
“江哥，你回来了，又受伤了”
稚气未脱的少年，扶住江辞红肿的手臂，在乌烟瘴气的房间内东翻西找，好一会儿才找到几根劣质的草药。
放在嘴里嚼碎了，沾着唾沫捂在手臂和大腿上，传来丝丝凉意。
江辞不在意的笑了笑，朝着房间里边儿自己的床铺走去。
少数人盘坐在自己的床铺上修炼，大部分人身上带着伤，议论着今天那些该死的内门弟子们又安排了什么活儿故意找茬。
嘈杂声搅和着汗臭味，不断灌进江辞的耳朵和鼻子，他沉沉睡去，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稚嫩少年看着江辞的方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半年之内晋入外门。
入夜，月明星稀，少年借着夜色遮蔽，躲在清晨常来采集竹木的竹林内，手中执握着一柄长剑，宛若长蛇肆意舞动着。
剑芒划过，破风之声在他耳畔轻响，延绵不绝，将竹林的静谧撕碎，与那被风儿鼓动的竹叶声交织成一团。
初窥门道，剑法干脆利落，剑势灵动犀利，练就剑法，勤勉和才情缺一不可。
美中不足的是，当他挥剑时，竟没有一丝灵气波动，这意味着他只能凭借着肉身力量挥剑，大大削弱战力。
剑法终了，少年攥着剑，静立在原地，轻轻喘息，许久没有动静。
运用不了灵气这根刺，在他心头扎了三年，即便经历了三年磨炼，也不由的叫他感到痛苦委屈。
明明丹田与旁人一样，不断汲取着天地灵气，凭什么自己寸步未进
他愤怒，狂躁，不再顾及周围是否有人在此小憩，一剑又一剑狠狠的劈在了林立的细竹上，嘴里不断的发出“啊啊啊”的咆哮声，惊得竹林内鸟虫散逃。
“砰砰砰!”
这些细竹常年经受灵气滋养，竹身碧翠，节节分明，其坚韧度强上十倍不止，因此常用来磨砺那些刚入门的弟子。
采集这些竹子，仅仅是一棵就值得拿着利斧，砍上一炷香的功夫。
只听见“砰砰砰”的声响，来到第三声时，戛然而止，那柄剑狠狠的没入了竹身之中，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出来，而那把剑的锋芒也同样被磨平。
他的眼底滑落两行清泪，口中呜咽，记忆中，那些师兄弟们，掌握了如何催动灵气后，这片原本颇具挑战的竹林，再也不是阻碍，轻易便可以斩断。
这样的落差感总是格外伤人。
正当他伤心难过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飞来的一块石头砸在了他的脑门儿上，叫他吃痛，立马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