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丧胆
不过他明白，大势已去，因此并未回身与契丹人交战，也不再试图阻挡宋人的攻击。
“明公！”
不仅他如此，几乎所有的高丽官员将领，也都一个个失魂落魄。在决战之前，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们原本自信满满，只觉得胜利可以手到擒来，故此还不停争功夺权。
白先锋呆住了，董长青也是愣住神。
数万人不可能挤在一起，战场之上局势混乱，虽然因为炮击的缘故，高丽人的诸军阵都在败退，但有的军阵还能勉强维持。
此时坡上火炮已经不再轰击，因为高丽人已经逃离了火炮射程。
“何必回狄丘，五国城就有酒楼，我要吃大龙虾！”
“也无所谓，反正林道长在，他会说那是他五雷玉书法召来雷部诸神的功劳。最多就是让官家再为雷部诸神立几座庙，找个由头封禅祭神罢了。”
不等高丽人做出应对，契丹人就已经从侧翼突入拓俊京阵中。
李资谦足足跑出了十里，听得身后喊杀声已经微不可闻，这才停下来。再看自己身边，已经只剩余百余骑，这让他惶惶不安，若是宋人追来，只靠着这精皮力竭的百余骑，他如何脱身？
周铨骑着马，正准备向前行，突然有人奔了过来，拉住了他的缰绳。
只要击垮这支部队，接下来就是追亡逐北了。
突然间，有人惊呼起来，此时众人都是心惊胆战，哪怕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他们六神无主。
“上回他还和我打赌来着，说我们只能放个响，这次非得让他认输不可！”
正是白先锋与董长青二人。
契丹人早就憋足了劲，闻言嗷叫，跟着他就又冲了过去。
此前他们也看到过火炮，但根本没有想到，仅仅是四门火炮，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威力，甚至可以说，决定了这一战的成败！
“由得契丹人去抢功，咱们继续，杀散高丽人，莫让他们列阵！”
“明公……”
时间可过得真快，转眼就近两年了。
可如今帅旗一倒，这些勉强维持的军阵，也立刻溃散。
“妖术……妖术……”
当林灵素从涯月山上走下来时，如他在战前料想的那样，鲜血肥沃了土地，让这一片平地上的花草都更加妖艳了。
“都清理好自己的事情，将炮衣罩上！”定了定神，这一战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段铜下达了新的命令。
他口中喃喃自语，耳边仿佛还回响着隆隆的炮击声。
他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当初炸死乡间恶霸，想到第一次见到周铨。
“这次回去之后，看叶楚哥还有什么话说！”
段铜这才有时机抹了抹汗水，看着诸位同伴，大伙都被烟熏得满脸花纹，但每个人面上，尽是兴奋之色！
这是他们作为炮兵的初阵，此前无论是做什么，周铨都把他们保护得好好的，生怕他们有个闪失。为此，不少同伴都有些怪话，若不是周铨的威望压住，他们要承受非常大的压力。
才一担心，便见东面烟尘大起，紧接着，一队人马赶到。
“这些想法，不是我的，是官家的。”周铨缓缓道：“连给西军全部配上板甲，官家都不情愿，你们认为，火炮会成为西军手中的利器，还是京师禁军的玩具？”
他双眼含泪，此前失败过一次，如今再度失败，他知道自己的下场肯定不会很好。
因为他们有马，所以已经将后面的步卒拉下老远，可是李资谦仍然不放心，时不时会惊恐地回望。
“倒……倒了，倒了！”
“故此，我献出火炮，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取代响鞭，在官家上朝之时轰鸣一声罢了……锐之先生，如柏先生，你们二位都在太学内舍时间不短，对此，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耶律勃鲁带领着那一千契丹人，及时赶到了战场！
“宋军有妖法相助，便是听了我的，也不过是一场败仗罢了……郡伯，还是先退回瓮浦吧，我现在担心的，是我们的退路！”拓俊京多少有些怨气地说道。
在向周铨表达敬服之意后，白先锋霍然抬头，目光炯炯：“朝廷正在征讨西贼，若是西军之中，也有这火炮……”
但现在，他们只恨自己为何没有留在开京。
耶律勃鲁看到了高丽大军中的帅旗，他将铁棍一指：“去抓了高丽人的大官！”
土人也有马，但无论是马匹数量还是骑术精湛，如何能与皮室军精锐相比。而且土人星主早就拿定主意，以保全自己实力为上，故此当他们赶到战场时，土人才刚刚拔营，准备尾随跟来。
只要自己能稳住，挡住宋人的攻势，那么李资谦就能收拢部分部队，哪怕向后稍撤，也可以重整齐鼓。他们在这一战中，也只是小败，而不至于使战局不可收拾。
“火炮除了野战，另一个大作用是攻城。锐之先生，我在上元节后，曾经向朝廷进献胸甲，可惜，官家只对我去海外寻找仙山，为他求取长生不老药有兴趣，对胸甲却完全没有兴趣……以大宋之富，若是西军皆被钢甲，天下还有哪一支部队能与之抗衡，甚至京师禁军，能不能与西军抗衡都是问题。若是西军得了火炮，那京师的城墙还能拦得住他们么？”
他带来了近两千人，这让李资谦潸然泪下：“悔不听将军所言！”
这场决战，持续时间不长，前后也仅仅是一个时辰，高丽人扔下了数千具尸体，被俘者就有近两万，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胆气。
他打的是好算盘，可就在他这边堪堪稳住之时，另一端，一面大旗却树了起来。
但现在，他们算是看到了！
高丽中军，李资谦带着亲卫，正在玩命地向后跑。
契丹皮室军的大旗！
恨恨地向着山坡上望了一眼，宋人在那里用的妖法，是此战高丽战败的关键。
机灵点的，就扔了兵刃跪下救饶，蠢一些的，就往海边跑，甚至往海里跳，仿佛他们可以游过数百里的海路，游回半岛上去。
此前就有传闻，说是宋人当中有一支契丹精锐，但是无论是李资谦还是拓俊京，都不相信这个。辽与宋是宿敌，他们怎么会联手，契丹精锐怎么会为宋人效力，一定是以讹传讹。
如果西军能装备火炮这样的利器，那么攻伐西夏时就会轻松很多，西军将士的伤亡，也会少很多。
契丹人的出现，带给了高丽人更大的恐慌。
耶律勃鲁虽然不是什么大将，但也是征战惯了的，故此一接近战场就意识到，拓俊京是唯一还有组织的高丽军队。
他们原本是在与土人对峙，但按照周铨的部署，这边决战一开始，他们就要立刻抽身，根本不管土人，直接回师主战场，从侧翼攻入高丽人当中。
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撤走。
他这回应，让白先锋愕然。
拓俊京挥舞着腰刀，厉声喝斥，逼迫退下的高丽将士转身再回去接战。
拓俊京之部崩溃中，武阳恰好与耶律勃鲁相遇，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然后两支部队迅速分开。
经此一挫，或许李资谦能够采取他的建议，不再追求速战，而是围困耽罗，切断宋人的粮食与军械补给。
武阳望着这支骑兵飞奔离开，再哼了一声，他虽然有马，但是此时也弃了马，与其余宋人一般，都是步战，故此不可能追得上契丹人。
众人七嘴八舌，难掩心中的兴奋，段铜也是一般心情。
但是此战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他们二人只想着火炮的威力，却没有想过，周铨献上火炮，对周铨个人来说是福还是祸。
他知道李资谦不通军事，故此在受到宋人妖术攻击之后，全军都陷入混乱中，未能及时收束部队，但李资谦身边的谋士部将中，却有通军事者。
“那我的脑袋一定会被砍下来。”周铨道。
“自古事情难以两全……唉，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只须庆祝胜利就好。”周铨在马上叹了口气，然后挥手与二人告辞。
两人的脸都因为兴奋而通红，他们喘着气，然后向周铨深深一揖：“明公，我二人服了！”
契丹人的突入，让拓俊京怒吼了一声。
李资谦催马就想逃，还是部下拉住了他的缰绳：“郡伯，是拓俊京，那边打的是拓俊京的旗号！”
其实未必如此，赵佶再蠢，也不会不用上火炮这样的军国利器。但白先锋与董长青原本就不是一般读书人，否则也不会弃太学生的身份不顾，跑到周铨手下来寻事情做了。他们思考问题，与普通书生不一样，琢磨了好一会儿，白先锋颓然道：“可惜，可惜！”
局面完全不可收拾，契丹人、宋人在后追赶，而逃命的高丽人则漫山遍野，象是无头的苍蝇。
“可惜，咱们不知何时能回狄丘，否则得让他在狄丘酒楼请客！”
“稳住，稳住！”
回头望去，却是被他们抛下的帅旗，不知被谁砍倒，从半空中飘落下来。
来的确实是拓俊京，因为高丽人溃败得太过混乱，他算是少数还能保持建制的部队，逃得反而快些。撤离战场之后，又聚拢了一些逃兵，打听到李资谦的行踪，这才赶来接应。
“明公，若是，若是我二人将火炮之事说出去呢？”白先锋的面容有些扭曲，他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