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周衙内
孟广也收到了聚会邀请，在会上经过一番吵闹之后，大伙达成共识，那位新的知事如果要借着这个机会发难，大伙一定要齐心协力，把事情闹到徐州知州那去。
赵胜等人，自诩消息灵通，能从自己背后靠山那里得知周家父子底细，知道他们实际上是政争失败后被赶出京师。他们以为可以挑得孟广这新承家业的愣头青上前，主动与周家父子打交道，却不曾想，孟广虽然消息不如他们，但论及聪明，却绝不逊色于他们。
此时正值五月中旬，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但在那小庄院里，六十七名少年垂手站立，虽然额头上已经见汗，却依然一个个站得挺直。
周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你说要来这利国监，你老子我宁可在京师当一个平民百姓，也不愿意来这里受些措大的肮脏气！”
“检查鞋子、绑腿，走吧！”
见三千贯的数字，没有把周铨吓倒，孟广心道传闻不虚，这一位果然是不把钱放在眼里。他略一沉吟，心里还是犹豫不决，最终决定还是继续观望。
周铨自己也背了一个包，只不过他的行囊比别人要小些，李宝这点眼色还是有的，早将几样重的东西打包背在了自己身上。既是做远足准备，众人都按照周铨的要求打了绑腿，然后依次出了庄门。
没多久，他追上周铨的队伍，仿佛是偶遇一般，与周铨打招呼，然后牵驴并行。
“都准备好行囊，今日野营，解散！”周铨又下令道。
孟广看了直摇头，这样的废话有什么用，他心中有些许失望，觉得周家父子并不足以成为自己的新靠山。
“不愿意受气简单，掀桌子就是。”周铨淡淡笑道。
周铨嘿嘿了两声，撒腿就跑了。
周铨点了点头，与他想象的差不多。
从京师中招募的原禁军子弟，因为有些人沾染上不良习性，周铨担心他们将这些坏习惯传给其余少年，故此被他剔除了。虽然这些少年的家人也曾携着少年来哭求，但这个问题上周铨不讲丝毫情面，他决不容许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的事情发生。
而且徐州到京师才多远，有这几天功夫，孟广已经从京州来的客商那里，打听到了许多他感兴趣的东西。
“这一片可都是赵家的山林，十余年前，他家才买下来……若是要估价，这一片当值三千贯左右吧。”孟广眯着眼睛心算了片刻，得出了这个结果。
“我带人四处去转转，今日可能不回来！”他向周傥报备了一声，便来到了院子之中。
故此，原本八十余人，跟他来到利国监的却只有这六十七人。
“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方……孟员外，你家世代住于徐州，可知这附近哪有庄子意欲出手的？”
周铨出来后下令“稍息”，这些少年才放松站姿，悄悄活动了一下站累了的脚踝。
“有你这样说你老爹的吗，这次老爹可是被你坑了，才跟你一起跑到这鬼地方来！”周傥怒道。
甚至连主动送上自己家的别院安置的冶主都没有，就算是孟广，也只是把自家在镇外的庄子“借与”知事公子，然后就也消失了，无论周铨如何去找，都找不着其人。
周铨没有被此价格吓倒，有周侗给他的六千余贯钱，再加上这半年来赚到的近万贯，他暂时不愁没有钱用。
“你是朝廷委派的知利国监事，虽然利国监的民政部分不归你管，但至少铁冶之事，都由得你管，你下令各坑停业，谁敢说半个不字？”
“在京师之中，到处都是权贵，故此我们处处受制于人，到了这里还用担心那么多？我都出了京师了，他们总得给我点好处……而且，老爹你可是积年猾吏，别的本事没有，整人的事情还难得了你？”
哪怕是他来到了徐州，京师的车庄仍然是在他控制之下，也仍然源源不断地在给他创造利润。不过周铨也明白，随着他离开京师的时间长了，这种控制力会变弱，而且也会有别的人家想着仿制，等别家的自行车也上来之后，他的收入就会减少。
众人轰然散开，而李宝在周铨身后点了一炷香。那香烧了不到四分之一，那些散开的少年们，一个个背着厚布包，再度集中起来。
“衙内这可是去哪儿？”他拉扯了半天，见周铨并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于是问道。
“这就是非暴力不合作啊……老爹，看来你这个知事很不受欢迎！”数日之后，在孟家庄子里，周铨笑着对周傥道。
周铨很满意少年们的表现，他从辽国返回京师之后，除了同那些文官们勾心斗角，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这些少年们的身上。
孟广一直都在观望。
这一次野外拉练，持续了三天时间，孟广想看一看这位周衙内究竟是什么人物，竟然咬着牙关，陪周铨等人在野外呆了三天。三日过后，当他回到镇上时，却发现镇口贴了一张安民告示。
“这位周衙内当真是个怪人，不过他这番举动，倒是符合他将门出身的本色！”
只不过周铨走得快，孟广实在跟不上他的步子，才走了没多久，便只能靠罪，又骑到了驴子之上。
原本新官上任，都要贴这样的告示，可是周傥来到狄丘之后，因为属下官员都不配合，直到现在才憋出了这告示。孟广凑上去一看，大多都是老生常谈之句，只是在其中藏了一句，大宋向来以人为本，故此要个坑口都注意安全，爱惜人力性命，万勿出现矿难。
这六十七名少年，绝大多数都曾过过苦日子，如今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在享福，而且眼见有人被剔出队伍，他们哪里敢怠慢。
“这可就有些麻烦，衙内有所不知，利国监铁冶极盛，哪怕是荒山野岭，如今也都各自有主，因为没准哪一日，就能发现铁矿呢！故此本地的庄院，一般不会易手，偶然有出者，也立刻是被人买了去！”
各家冶坑冶主们，对这位新知事非常恭敬，该送的礼都送了，该给的人情也给了，恭敬得让人抓不到把柄，但在这同时，往常冶主们邀过去的知事们喝酒赴宴、游玩诗会之类的，却完全没有。
“啥意思？”
狄江已经在前面等着，周铨请他传授经验，教会这些少年们如何在野外分辨方向、寻找水源、判断地形，还有寻觅可用的食物。
出门之后到了大路上，他们也不是散乱而行，而是排成两列，靠着大路右侧前进。
“而且，庄子价格都不便宜，以我借与衙内的庄子来说，一座如此庄子，加上周围三百余亩田，在别处每亩最多不过二百文，故此连庄子带田地，加起来不过是百五十贯，但在我们监利，这样的一个庄子，少说也得卖三百贯以上！”
想到这里，孟广不再犹豫，骑了头驴，带了几名家丁就追了上去。
每日两个时辰的体训与纪律训练，两个时辰识字与文辞训练，两个时辰的算学训练——这是少年们雷打不动的作息安排，占据了一天一半的时间，严格的纪律，大量地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精力，也让这些少年们无暇去乱跑游玩。
“东面那片山呢，若是我想买下来，从那处山头，到这处山头，花费大约是多少？”
“三千贯倒是没有什么，如果他家愿意卖，我就可以买！”周铨缓缓说道。
那告示贴出来之后，绝大多数冶主的反应和孟广是一样，更加瞧不起周家父子了。但就在次日，却有人到了知事衙门出首，状告冶主申和泰为图暴利，不顾矿工的性命安危，迫使矿工在塌方处采矿，导致二死三伤。
只是会后包括孟广在内，少说也有四五位冶主，又备了一份厚礼送到了周家。
“自行车，跳棋，水泥，还有雪糖，也与此子有关……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是只知游玩的纨绔，更莫说了，他还作为使臣出使辽国，据说在辽国立了大功……真不知道赵胜那些蠢才是怎么想的，这样精明的人物也敢去敷衍！”
他只是提出一个大致方向，真正如何去做，其实他也没有主意。不过周铨真相信自己老子的本事，能在京师之中混得风声水起，若没有些看家的本领，哪里能做得到。
孟广听得一笑，这位衙内莫非想在此地置产安家？
周铨的话让周傥一握拳，但旋即有些底气不足：“这样成吗？”
此事一出，各家冶主立刻警觉起来，由赵胜牵头，他们暗中聚会，商讨应对之策。
这一大片山林田地，足有两里方圆，若真拿到手，他就可以大展鸿图了。只不过周铨也知道，利国监这附近想要买地，只怕不容易，因此也没有强求。
周铨很喜欢“衙内”这个称呼，因为这称呼总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干点欺男霸女的勾当。
他们出来的时候，在庄子不远处的一处树林中，孟广用手托着下巴，啧啧称奇。
然后，所有的冶主就都收到了周傥的请帖！
随着新任的利国监知事到来，狄丘陷入了一种比较怪异的状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