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香车系在谁家树（7）
“为提举办事，当不得赏！”杜公才眼中闪动着野心的光芒。
赵佶既能风雅，亦好市井，甚至有潜出大内，在市井中流连之举。他除了喜欢歌舞乐音，也喜欢听评话轶事，杨戬琢磨着，虽然不能用南衙之事直接攻击蔡京，却可以将事情本末说与官家听，表面上是说包拯轶事，实际上却是给李孝寿上点眼药。
“没啥，从今日起，师师就是你妹子了，你要好好护着你妹子，若是有人欺负她，就拿起枪棒狠狠揍他！”周母得意洋洋地道。
“什么你家师师，当我们不知晓嘛，师师原本是染房王寅之女，可怜的孩儿，打小没有了爹妈，放心，来我们家之后，我就是你亲妈！”
“姓王好，就姓王！”周傥干脆地说道，脸上还有些欣慰。
周铨并不知道，在那油壁车中，师师小嘴微张，满脸惊愕。
杜公才大喜，也顾不得颜面，咕咚一声就拜倒在地：“多谢杨公，多谢杨公！”
王师师抹了抹泪，向着周傥、周母盈盈下拜：“爹爹、娘亲。”
周母仍然不给他好脸色看，自己上了车，回身来拉师师时，却发现自家孩儿已经先行一步，帮助师师上车了。
“这是喜事，哭啥，如今你嫁入好人家中，楼里的姐妹们，还不知有多羡慕你呢！”李大娘在旁边劝道。
见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李大娘先行离开，周铨向路旁小巷子里招了招手，那黑脸汉子杜狗儿涎着脸，一拐一拐地走了过来，身旁还跟着辆油壁车。
这位便宜老爹可不是什么易相与的人，若是多说，惹发了他的疑心，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杨戬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当今天子宠幸的宦官，正奉命提举龙德宫修建的杨戬。
周铨说得口干舌燥，那个杜公才满意地放他们离开，待周家一家子走后，杜公才脸上的笑容微敛。
“他不是一个毛躁小子么，怎么能说得如此好的评话？”
心中惊奇，对周铨的印象，免不了有所改观。
这一声微不可闻，周铨也有些尴尬，手足无措地还了礼，唤了一声妹妹。
周母呵呵一乐，这孩子，果然开窍，知道心疼小媳妇了。
当今大宋官家天子赵佶，是个妙人，杨戬他们这些近臣，为了讨他欢喜，当真是无所不用至极。
“你们究竟商量何事？”
一想到蔡京，杨戬脸上的得意笑容顿时敛起，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哈哈，你这人聪明，会办事……如今我提举龙德宫，过些时日，替你走通关节，在六部补一个吏员吧。”杨戬微一琢磨，顿时明白了这杜公才的心意。
他在周傥面前泰然自若，可到了这儿，神情就极为恭敬了，大老远就下了马。
她生性聪慧，又敏而好学，现在虽然年幼，但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才能猜出李孝寿的谜语。
“原是姓王，但被李大娘收养之后，就改姓李了。”
这老家伙虽然被斥远居于杭州，但杨戬很清楚，官家对其宠信未绝，时常遣使问候。
“我家有个远房亲戚长辈，最喜好听评话故事，我正想着讨好他，方才在府衙之中，听得令郎说起包公轶事，特别是那三口铡刀之事，觉得正好说与他听。方才听得有些疏漏，所以还请令郎再说一遍。”
这老家伙精擅权谋，实在是一等一的危险人物！
“小人杜公才，求见杨提举。”
这个吕寿，在奉宸库任库吏，而奉宸库所藏，尽是金玉等贵重之物。杨戬希望找到他，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些贵重之物，因此，他的话语声中，不免就有些急切。
拜完二老之后，她偷偷看了周铨一眼，又向周铨福了一福：“哥哥。”
“虽然不可细言，但那市井小儿的包拯故事，倒是可以说与官家听听，聊解官家闲闷！”放弃了借此事直接攻击蔡京的打算，杨戬有了新的想法。
“姓王？”
这几乎是穿过大半个开封城，好半天功夫，他才到了外城城北厢景龙江北岸。
杜公才完全没有受到轻视的羞辱感，他躬着腰，将今日开封府衙中的事情一一说了一遍。
在监牢之中，他早就从方拙口中套出，如今自己身处宋朝，前一个皇帝庙号哲宗，当今天子乃是先皇之弟。
周母牵着那师师的小手，万分怜惜地说道，几乎就是一瞬间，她就化身慈母，让那位师师小姑娘忍不住，搂着她失声哭了起来。
“奴既离了李妈妈，从此姓王、姓周都可，唯独不再姓李。”一直拉着周母衣角楚楚可怜的师师，此时开口道。
自从四岁起，师师就被收养，至今已是六年。
“是。”
这边有几个白面无须之人守着，看到他并未阻拦，因此，他直接走入了棚子之前。
“虽然没有吕寿的消息，不过……今日南衙的事情，倒也可以用上一用。李孝寿这厮是老公相的人，老公相啊……”
此地原是官家即位之前的端王府，如今正在大兴土木，故此尘土弥漫。杜公才到了这里，三弯两拐，进了一座棚子。
所以，他当时已经明白，现在是北宋末年，正是大昏君宋徽宗赵佶在位，看惯了水浒的周铨，如何会不知道此李师师！
“好，好，今天这事情有趣，你做得好，不过那吕寿的踪迹，还没有找到吗？”
这怎么行，他可不是恋童癖，对九岁的小姑娘也下得了手！
他心中满是好奇。李大娘分明是将师师当作一棵摇钱树在培养，不知他父母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从李大娘那里将师师要来。
“今日倒是有件有趣的事情，小人觉得或许杨提举爱听，便来禀报了。”这杜公才谄笑着道。
李蕴李大娘原本是有些神情不善的，不过这时又恢复了雍容，脸上还堆起了笑：“师师，非是为娘心狠，实是周家极有诚意，从今往后，你就好生照顾你的新父母。周书手，周大嫂，我家师师可是知书达理聪明多智，你们要好好待她……”
当周傥与李蕴达成协议，然后那个泪眼汪汪的小姑娘跟在周母身后，来到周铨身边时，周铨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姓王就姓王，不过，这称呼可得改了！”周母笑吟吟道。
杨戬最关心的还是吕寿之事。
“你……呃，我妹子的闺名叫师师？”
此时世上，被称为“老公相”者，唯有一人，便是蔡京。
哪怕杨戬这般在当今官家面前说得上话的大珰，对其都甚为忌惮。会阴谋诡计，他不怕，但会阴谋诡计又没有底线的人，着实可怕。
小姑娘没有理会周铨，回答他的是周母。这个答案，让周铨浑身一震：“李师师……李师师……不会这么巧吧？”
他们正待出发，却见着衙门外晃着的一个衙役又笑嘻嘻凑上来：“周书手，周小哥儿，且慢行，我有一件事情，还要烦牢周小哥儿。”
又看了一眼那小姑娘，周铨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当真是废物……我不是说你，而是李孝寿这个蠢货！”杨戬愤愤地骂了一声。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便宜父母，似乎将未来的倾城美女拐来了，宋徽宗与周邦彦这二位，应该不会再为了她争风吃醋钻床底了吧？
“周大哥，大嫂，铨哥儿，还有师小娘，请上车！”
此人姓杜，双名公才，是开封府衙役中的一个小头目，论及身份，还不如周傥，但他背后的靠山，却远非周傥所能及。
周傥严厉的声音，让周铨只能将自己的意见缩回去。
“李大尹今日在衙门里立威，杖责数十人，但依旧没有消息。”杜公才道。
“什、什么？”周铨呆了呆，这才九岁还是十岁的小姑娘，要嫁入他家，岂不是说，这个小姑娘，就是给他找来的小媳妇？
他向旁边的小太监示意，那小太意拿出了个香囊，就要赏与杜公才，杜公才却没有接。
“这个家，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师师是我们养的女儿，长大后你们能合得来，那便合在一起，合不来的话，我自会备好嫁妆，择个好人家，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说话的是一个脸很瘦但身躯还算健壮的人，同样面白无须，一双眼睛甚为灵动，时不时地闪过狡黠的光芒。
周铨当然不认识这人，但是周傥交游广阔，却知道这衙役身份有些不同。
想到这里，周铨立刻表示反对。
不一会儿，棚子里传来一个尖尖的声音：“呦，杜公才怎么来了，莫非南衙那边有什么事情？”
“这周家的小哥儿，倒是个妙人。”他喃喃自语，然后看看左右，径直拉了匹马，向着外城而去。
这倒不算什么大事，周铨当下又说了他后世《包公案》中的一个故事，他说得虽然简单，但也听得对方如痴如醉。
因此他回身行礼：“原来是杜班头，不知杜班头有何吩咐？”
杨戬得意地笑了笑，挥手将他屏退，起身转了转，眉眼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