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奔
“元长，且看看我这贴颜体如何……”
“善士有何吩咐……”
我嘿然，这不就是留言墙么。
牵着抱头蹲随着那些女眷什么，挤入佛堂的后面，然后问僧人要了如厕的位置，走到登到二层的偏阁，接着窗格的掩护看回去。
“未想寺中如此之大，人多拥挤的不免走失了，有没有什么方便寻人的法子……”
他对着那一长溜照壁道。
“我想打听些事儿……不止方便可否……”
“多说无益，相识一场。这些是我辈的一点心意。”
“不止居士想知晓些什么……”
“你不觉得他，概尔大论的角度和立场，有些奇怪么。”
一路逃亡的经历，让我猛地警觉起来，很容易就找到另一名，疑似的跟踪者。
“似有个法子……”
我零零碎碎东拉西扯的了一些问题，包括寺院的来历和历史，寺中各处景胜和各院的分布情形，他到也没有什么不耐烦。
我按照备用的方案，根据事先提到过的方式，我只要在药王院的专供善众留言祈福的照壁上，花钱让人写下特定组合的句式和揭语，如果还有效的话，三天之内，就应该有人主动来联系。
他忧色冲冲道。
“原本我们院生言争长短，但是他们居然打听出夏兄并非生员……已经放言要给你个教训了……”
没找到蔡元长，却看见李伯纪迎上前来，拉着我穿过旁巷，走到街旁的茶铺中，一脸沉重的低声道。
“一向淡泊的元长，可是从未有这个好奇过……”
“这起码也是宰臣位置的格局，所能具见的视野和胸襟啊。”
“是奏文从献？……”
我托起抱头蹲，轻易就翻过了低矮的篱墙，从僧房边上跳出去，外面是一片寺僧自种的菜园，泥土还散发着刚浇过水的气息，踩着软绵绵松过土的菜畦，我们很快就看见院墙，以及外面街市的声音。
“今概大争激变之世，龙蛇起陆，草莽豪杰，彼辈穷出，逐鹿于野，有些奇人异事，也不足为怪……”
一个宽袍的中年人正在揣摩着，看到他，不由招呼道。
“你还是快走吧，这厮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辈……”
“这是本寺的报生牌楼，原本专供那些世间离散之人，寄养哀思祈福祷念的所在……”
“与叔，我今天在辰国寺中，可是偶遇了一位妙人啊……”
“这种从朝廷和国家治世大局上看待和思考的方式，你难道不觉得有些熟悉么。”
“当年孔丘诛少正卯，儒法之争直到汉初方定。”
顺着院墙朝一个方向走，很快就撞见个担水的僧人，用一枚小钱安抚了下，有些目瞪口呆的他，然后请教了一下找到了出口，重新汇入到人流中。
“正因为是乱世，地方守臣才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横加罪状，打击异己啊。”
“你有祸事了……”
我半是惊异半是奇怪的应道。
我突然开口道。
他似乎有些痛心疾首的道。
干脆在街口找辆候客的遮蓬大车，给足钱绕城两圈，然后中途找个闹市下车，到成衣铺子里换身行头，从侧门扬长而去。
“这是请小师傅，添为供佛一点香油吧……”
挂着已经写好的字幅：
就看见庭院中，跟进来的那人失去目标后，焦急的站在原地，然后又有两三个仆役打扮的人跑来汇合，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就散开去找人了。
“怎么说来……”
“能够以文章从列其中，为身前后鉴的名臣之辈啊……”
“这个啊。”
蔡元长有些不确定的说。
“可请药王院的僧长们，在上面题留一张揭子……留下联系之所……”
就好比后世的北洋军阀时代，或许有过个别出于个人理念或是偶然的善心，而为民做主的例子，但是更多是各种不怎么靠谱的奇葩和十足欺男霸女的典型恶棍，制造了无数人间惨剧和悲欢离合的先例。
我想了想，似乎忘了记了什么，叫住一个专供人引路和跑腿的小沙弥，光头溜溜的他十分熟练的合身礼道：
好吧，我不能冒险，特别是带着抱头蹲这种负累。将自身安危寄希望与某人处于善意的概率。
一直走到数重之后，真正意义上的内宅，他才稍稍放慢脚步，对着站在门旁的家仆，点头示意，穿门过廊，来到一处宽大的庭院中。
“真是抱歉了……若是往日颇可深交……”
他又递过一个小袋。
“当然不会有性命之堪，只是少不得要杖势折辱一番……”
虽然他言尽未必实，动机也有些令人怀疑，不过我还是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来。
片刻之后。
“难道是京中出亡的……”
“希望你识趣不要回头，不然有些东西假的，也会变做真了……”
蔡元长面露好奇。
指九天以为正兮。
最后突然拍了额头哎呀一声。
但我还是掏出一枚小白钱，放在他手中。
“不过……”
在这个人流极大的寺院里，要摆脱他们实在太容易了，不过我不能确定，还有其他的跟随者，在附近守候。
我故作慌乱道。
“然后又有蜀学和岭学之争，以至于酿成上京之乱。”
“你还是快快从州城脱身吧，不然悔之不及的……”
我稍稍测试了一下，又走到专门供人赏玩的百卉苑里，果然再次看到这个人，虽然他努力把自己藏在一堆凋零花卉里。
“或曰有惊人的际遇啊……”
“自古宗派学统之争，可比当世的教门之争，要惨烈果决的多。”
“前朝儒门的关、洛学之争，又何尝不是你死我活。”
忍而不能舍也。
当我们带着一堆买来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关门前出城，回到昇昌搂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晚上时间。
“这不是乱世么，各种学说横行才是正理啊……”
我嘿然一笑，顿时猜到他要说什么。
不过，对方盯人的水准实在不怎么样，就算是交替进行，起码也要装的虔诚一点，哪里有不先拜佛陀菩萨，而是去装模作样盯着什么旮旯里的金刚力士，好像泥塑脸上会长出花来的一样。
“还记得昨日的，辩会上的那些人么……他们都是同光会的……”
……
“其中就有好几位，本地显宦的子弟……”
“只是现在，却不能让多余的变数，换了我们的前程大计啊……”
我装模作样的说。
“什么……”
“喂喂，关中学流的气学一脉祖师，难道姓韩么？”
根本无须通传就直接登堂入室，外表不怎么起眼的深门大院，里面却是数跨数进的别有天地。
虽然误打误撞遇上了一波还算有趣的人和事，但是对于我来辰国寺的目的，却还是没有丝毫着落和帮助。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们一坐下，就倦怠横生懒的不想起来，连晚饭都是在房中吃的。
“劳烦了……”
我囧然，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文章憎命达的李白杜甫之流，都能开宗立派了么，贵圈真乱啊。
“结果被气学门下一个灌园子出身的措大，当庭用骨朵击杀领班宫变的宰相，才一槌定音尘埃落定……”
听他说完所见的种种和其他人的反应，这位与叔，不由饶有趣味的笑了笑。
“眼见新旧党争颓势，洛学子弟甚至不惜投身天子废立之事。”
夫惟灵修之故也。
然后去寺院边上据说是僧众经营的铺子，吃了一顿斋饭，都是些常见的瓜菜，不过足够新鲜，刀工火候也恰到好处，清爽适口，让人不免胃口大开。
“而且，本地的布政，乃是洛学的门人，最恨经济派乃至功利说的言论了，只怕要乘机生事，以惑言乱民入罪的。”
正好听旁人说，有个高僧讲法，便趋使了过去。
“当年五祖大弟子神秀还使人，追杀过六组呢，方有禅分南北。”
“若是善士的同伴亦要寻人，少不得经过此处，只要看看这面墙榜就好了……应该就会寻来……”
“哪里，明明是太白先生所创的青莲学院，还有杜子美先生的少陵学派，两家合称内外气学……”
而一路亲自驾车，送别到城门下的李伯纪，也开始回头，一边喃喃自语。
就在“我”走后不久，蔡元长也回到了复社，可惜他只能失望而归了。
片刻之后，我突然发现居然给人跟踪了，这难道就是我刚才对一群刚认识的人，信口雌黄的后遗症？或者说，是当地的眼线和据点已经出了问题？
余固知謇謇之为患兮。
“那又如何……”
他带我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坊牌之前，上面用黑漆写着“报生”两个大字，旁边则是一些贴满大半揭子的照壁。
与叔想了想又道。
两侧的厅室和廊下，是不是或走或站这各色的奴仆、婢女，他们全部显得训练有素，无论手上拿着什么样的事物，动起来的时候，只有小步蹭过地面的沙沙声。
因为中途的变故而有些寡然无味，而草草收场的辩会之后，复社会首蔡元长，也暂别众人，在复社拿了几本书，独自来到了城中曲巷的一所宅院门前。
他沉思了一下。
就算是在大白天，侧旁的别院和庭院中，还有隐隐的丝竹和女乐声传出来。
“我和同乡出来游玩，相约在这寺中碰头……”
……
两天后，我没有再带上抱头蹲，直接来到复社附近，想借助他们的做件事。
难道不应该是有个姓韩的灌园子，依靠苦心耕读，以幕入仕，情迷太后，架空天子，最终成为数朝宰辅一代摄政的绝顶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