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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一枚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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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浙江的囡囡,苏对于青团的印象开始于院落里那一大盆的“绿草”,和很快变成的一大盆的绿色汁液。自己也会“参与”其中,其实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只要大人有足够的耐心和容忍度,不在意小孩把这各种的东西弄得到处都是,包括但不局限于地上、衣服上、桌子上、脸上、嘴里

    从小到大,苏是没有见过姥姥发怒或者生气的,即使生气也是为了让过于淘气的苏收敛一点,也是只是板起脸来假装生气,连小孩子--苏都可以看的出来,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会觉得好笑,会笑个不停地看着板着脸的姥姥。

    记得每次姥姥做青团的时候,在每一个环节上,都会诚意邀请苏的参与,这也是青团给她留下了特别多的、特别立体的记忆的原因。

    从采摘青团开始

    小时候清明节前夕,姥姥会根据天气情况,一早起来,准备好篮子和一些食物,就趁着晨色,带着苏和表姐一起去远一点的野地里去采摘艾草了。姥姥提着一个大篮子,给苏和表姐一人提一个小一点的篮子。到了一片茂盛的野地,姥姥会指着一个植物告诉她们它的名字,再指着那个告诉她们名字,只有艾草除了被告知了名字,姥姥还会让她们姐妹俩仔细地用两根手指揉搓叶片,去感受叶片的厚度和上面的叶脉,然后会让她们把艾草凑近鼻子去闻一闻,再放进嘴里咬下一些去认真咀嚼。姥姥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现在想来带着虔诚,也带着对于食材的珍爱。因此,这种叫“艾草”的植物,在儿时的苏那里,已经从它的型、到它的香气、再到它的味道,以及姥姥带着她们去采摘的早晨的露水、晚一点的艳阳高照、每个人提着的篮子所有的点点滴滴,都牢牢地印刻在了苏的手上、鼻腔里、味蕾里,也永远地被烙印在了记忆里。

    回忆起姥姥带着她们采摘艾草,突然间,小时候学的唐代白居易写的《寒食日过枣团店》,在苏的脑袋里出现了:

    寒食枣团店,春低杨柳枝。

    酒香留客住,莺语和人诗。

    困立攀花久,慵行上马迟。

    若为将此意,前字与僧期。

    说到青团这个东东,艾草的作用功不可没,走过了千山万水,越来越发现,国内的好吃的太多了,这些真是祖祖辈辈人类智慧的结晶啊!

    记得那时候,三个人的篮子装得满满的艾叶,这就意味着要往回家走了。回到家里,姥姥给姐妹俩做一点吃的,有时候是煮玉米,有时候是一碗手擀面,有时候是一碗炒饭只要有姥姥,各种各样的美食,姐妹俩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吃到了。这时候姥姥就快速地洗好了艾草,然后用水焯一下,再把它们放在大大的木头的案板上,左右开弓两只手各持一把刀,同时剁碎这些植物,再把它们放进一个硕大的盆里,一大袋子白花花的东西就到了进来,姐妹俩这时候一定已经吃完了好吃的,凑热闹一样地凑了过来,用小手摸着这白花花的、带着清香的东西问姥姥,她们可不可以尝尝。

    “这是糯米粉,还是生的呢,不能吃,等一会儿就蒸熟了,再给你们小馋猫们吃!”

    长大后的苏到过发达的大城市,越来越多的理论被拎了出来,来应对大城市里养育孩子过程中出现的种种问题,比如孩子的不爱吃饭,于是各路“专家”就会提出“食育”这个概念来,说要养成孩子这方面的造诣。

    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况,苏都特别庆幸,小的时候姥姥在身旁,这些点滴的陪伴、一起做的事情、了解到的食材的种类和名称,对它们的如艾草的立体感受那样,多方位地从色、香、味、到如何揉、如何做、如何品等等来感受,这样长大的人,不爱食物才怪啊!

    苏和表姐都是不挑食的孩子,大人都说她们好养活,其实,在姥姥身边长大的孩子,有着这样无条件的爱,有着这样不厌其烦的解读,怎会不爱食物。

    她和表姐一起和姥姥揉着面团,慢慢地,散粉状的糯米粉和艾草碎和汁液就拌到了一起,不停地搓、揉,加上时间、加上耐心,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就交给了做青团这件事。孩子们从采摘、到取汁液、拌糯米粉,再到包进馅料,然后成形,到最后蒸熟、吃到嘴里,这一个在当代人看来会是繁琐、冗长的过程,让苏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暖洋洋的,带着生活的那缕炊烟,走到哪里,苏都知道要吃好饭,要耐心,要等待,不要着急。

    这些话,都是在做每一样好吃的时候,姥姥告诉她们的,没有刻意的教育痕迹,没有做作的指导,有的是一起作为伙伴完成任务的开心,是一起坐在院子里稀疏的枣树和茂盛的大槐树古树下的那份悠然自得。

    苏看向现在桌子对面正在切碎艾草的安德鲁的姥姥,发现自己竟然在若干年的今天,完全复刻了小时候每年姥姥带着她和表姐一起制作青团的整个过程。仿佛伸手可以摸到地里的艾草和成片的她已经忘记名字的开着小紫花和小黄花的小野草们,仿佛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还可以闻到那熟悉的姥姥的那带着淡淡衣物清香和食物香味的复合味道。

    苏站起身,走到安德鲁的姥姥身旁,接过她手里的菜刀,切着早上她俩去附近的菜市场买的艾草。这也许就是生活的变化吧,一切不再亲自去采摘,而是可以买到。离开的不仅仅是最爱的姥姥,离开的还有那份回不去的对生活的无欲无求,那种可以花上大半天去采摘的耐心。苏拿起一些艾草碎,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又拿起几片还没有来得及切碎的艾草,用手指揉搓揉搓,她回忆着儿时的在姥姥身边的这些动作和带来的味道和质感。一切都变了,而又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如果说记忆永恒,那么一切就没有变,毕竟这样立体的记忆,这样的多年的无条件的陪伴和爱,一直融在了苏的血液里,让她永远保持着对姥姥的思念,保持着对诸如青团的儿时的美味的记忆,让她知道家一直在这里,在故土,也永远在心里,无论走多远,长多大,这些都有永远不会变。

    姥姥说话的声音仿佛回荡在了耳边,“苏,去给我进屋拿锅盖去,咱们蒸上这些青团,一会儿就能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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