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情到深处，即为羁绊。
……
无人答话，天地唯有呼啸的北风与落雪的簌簌声音。
“既然有把握在玄庭手中保下我，那定然也有把握让我此行不出任何意外，相信羽皇的布局已经展开，这时候我若是不幸死去，他肯定会很困扰的吧。”凌雪自语道。
“同样，羽皇肯让我前来天云国，自然同样有应付玄庭上皇的后手，我说的可对？”
纪无双神色平静，语气风轻云淡，然而每一句话却都在撩动凌雪的神经。
纪无双一身白袍站在亭上，负手的望着雪白枝干上立着的黑鸦。
他不禁又想起了前一世的那个人。
他闭上了眼睛，静心感受这一刻的天寒地冻，唯有这份冰冷，才能将他心中张牙舞爪的心魔之火压制下来。
待到他即将进入空明之时，忽然听闻一声簌簌的清脆声音。
手中的伞比黑夜还要深邃，身上的白衣比皓月还要明净。
纪无双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你想要救的人，就是柯亦梦。”
他微微一笑，望着亭下的那道曼妙身影。
自己若能斩断情丝，便能超然尘上，达到一种自身世界的无敌之境。
虽然黎王与羽皇都没有说，但是凌雪明白，羽界之中至少有一尊帝皇驾临到天云国之中，暗中保护自己，否则天云国如此危险，他们决计不会轻易让自己以身犯险。
凌雪曲线诱人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努力平静下来之后，终于问道：“你为什么要杀她？”
“这个理由并不破，相反，我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充分。有些事唯有亲生经历过，才能体悟出道理来，你现在可能不懂，不过没关系，你只需明白，对成大事者而言，多情是取死之道，即便是薄情也会留下心魔后患，唯有无情才能有真正的大魄力。”
她来了。
“为何众生多为棋子，操于他人之手？为何执棋之人能做到弃子如尘，掌握乾坤，这便是多情与无情的差别，你现在毕竟还是太年轻。”
灰发老者对凌雪的无赖说法感到哭笑不得，终于说道：“有没有后手老朽不知晓，不过若是凌小姐你遇到什么危险，我们定然会全力相助。”
她紧紧盯着纪无双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庞，纵使风雪缭乱，也无法挡住她那道充满难以置信的视线。
她还抱着最后的幻想，她希望纪无双杀柯亦梦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如此的话，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她也不用对自己的恩人刀剑相向。
他那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上沾满霜雪，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一头灰发在寒风中微微凌乱，一出口其他人都缄默下来，看起来像是黎国八大宗门的诸位长老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数不清的漆黑乌鸦歇在树枝上，慵懒的在一弯弦月下小憩。
羁绊越深，他的弱点就会越明显。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就为了这个破理由，你就忍心让曾经对你一心一意的女子经受无数颠沛流离，承受众叛亲离之痛楚，甚至还要让她感受被自己所爱之人亲手杀死的痛楚？！”
本来他并不想约见她，不过当他想起了当时她提起柯亦梦时，眸子中闪耀出的刹那光芒，他忽然升起了几分兴趣，想要看看这位绝代帝女在生死与感情之间，究竟要如何两全，还是二选其一。
凌雪有意无意的望了布满夜色的阴影空间，意味深长地说道：“玄庭要杀纪无双，也要杀我，玄庭并不傻，相反玄庭上皇还有算无遗策之称。若换作是我，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杀掉纪无双，必定会让皇境出手。”
其中复杂滋味，真当是一言难尽。
到了如今，他已然对世间所谓男女之情不屑一顾。
她本来是带着面见生死仇敌的心情来的，却是没有想到，最终见到的人，竟然是救了她三次性命的恩人。
“要斩情，就应先有情。”纪无双没有长篇大论，而是简短无比，语调平静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足挂齿的事实一般。
他的回答令凌雪很失望，而他理所当然的平静，更令她怒火中烧，她怒目圆睁望着他。
他从最开始的不识风月，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爱，与如何爱一个人，再到如今的冰冷无情，全是拜她所赐。
原来是亭子角落的几支红梅，迎着寒风独自盛放起来。
夜色愈加深沉，不过他并不着急。
他不想再有弱点，重活一世，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他要斩断心魔，斩尽一切可能成为弱点的东西。
落月亭远处的山上，司徒坐在石头上，俯瞰着底下的雪花盛放的亭子，高大的身影在银月的光影中显得漆黑无比，他摸了摸了腰间的刀，想起了当时凌雪前往华宝会前，他问她有几成把握后，她的那声自信到令人惊异的回答“十成”。
凌雪看着亭上这道熟悉的身影，一双美丽的星眸不禁睁大起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自古男女多殇情，他相信，慧剑斩情丝之后，所谓男女之情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凌雪听到宁冬儿说完后，沉吟的时候，身边的阴影中也出现了数道锻魂境后期的身影，他们虽然没有真王之境的实力，不过也极为接近，身上还有羽皇加封的王道气数在身，实力很强，不亚于黎王的弟弟玄冰王。
偏消就是这个恩人，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要杀她心上人的仇敌。
直到终于确认亭上之人的身份，她的身体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神色复杂地说道：“一凡……无双，你真是起的好名字啊。”
其中一位老者低声说道：“凌小姐，纪无双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他这一次随行前来的六位王境修士，也都非常不一般，很可能至少一半有真王的实力，还请三思而后行。”
拧开酒囊喝了几口，他咧嘴一笑，不禁很期待当凌雪发现纪无双就是救了她三次性命的陈一凡时，那张绝美脸蛋上会出现怎样精彩的表情。
落月亭上堆满了沉雪，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一片寂静，四周的海棠花早已经在隆冬的酷寒中落尽，只是枝干上此刻又承满了雪，在昏暗的光芒下看去，仿佛又是一片白色的花海。
天云国这个龙潭虎穴她都敢闯进来，纪无双不信这个小小的落月亭她不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