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苍山负雪
双脚终于踏在物体上，让丽丝惊讶的是，脚下并不是坚实的大地，双脚一接触，瞬间便陷入进去，一些柔软的东西立刻漫上膝盖，透彻心扉的冰凉感顿时袭来。
她打了个大哆嗦，睁眼看时，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片茫茫的冰天雪地。四周都是皑皑白雪，柳絮般的雪花打着旋儿从空中飘下。不时有一二阵风卷地而过，不甚凄凉。
丽丝冻得直打颤，幸好帕恩及时将元气输送给她，这才挡住了严寒。
一时间，周围静得可怕，只听见呼啸的风声。
丽丝定睛看时，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身影，像是突然出现一般。那身影背对着他们，披着一件厚实的黑斗篷，在白到发光的雪地里显得格外醒目。不知为什么，丽丝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这个人。
她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来到的不应该是那个一号实验的基地吗？为什么周围是一片冰雪呢？这么广阔无垠的冰雪，究竟是什么地方？
帕坤凭空做出一个防护罩，将丽丝包裹在外，风雪与声音隔绝在外。
随后帕恩、帕坤向前迈步，丽丝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遥望着两人向雪原上的身影走去。
帕恩一边上前一边开口：“王要来了，快跟我们走。”
“是啊。”帕坤附和道，“你还年轻，所以会在生命的某个区间里把某些东西看得很重，等你过了这个阶段，人生波动上升，就会发现那些以为无可替代的最大值其实是有范围的，很多东西没必要执着。”
“执念着？”斗篷下传出一个清冷、充满磁性的声音，如果丽丝能够听见，一定会感到熟悉，“你们不必担心，我不会执着什么。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帕恩此时已经走到了斗篷人身边，皱着眉头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你还是不肯放下吗？听我的话，回去。这样的尝试，说实在的，没有意义。你应该明白什么是对你来说最要紧的。”
斗篷人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却异常地平静：“两千年，是我生命的一半。如果你说的‘要紧’是从生命中的占比来看算的，那么这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毕竟我没有经历过太多，不是谁都像帕瑞克一样的。”
“不，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已经错了。”帕坤皱着眉头，语气有点冲地说，“你还不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吗？我和姑姑都曾因为心疼劝诫过你”
“你和‘王妃’之间真是相敬如宾。”斗篷人的语气变得戏谑，“那么请问我需要的是什么呢？帕坤亲王——还是、应该、叫你、驸马？”
帕恩、帕坤二人登时瞪大了双眼，脸色泛起潮红，眼中迸射着惊骇与愤怒。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当务之急是马上走，离开这里。你离开族群的事情已经很严重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也保不了你。”帕恩耐着性子，冷冷地说。
帕坤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这件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你明明知道，那还魂果是人类的东西，并不适合我们的法术和构造。当时你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身披斗篷的神秘人突然发出几声冷笑，凄厉的笑声在雪地中显得格外突兀，“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但我别无选择，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帕坤叹了口气，说：“你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不懂事了。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大家都希望你能变得更好，重新开始。”
“抱歉，我做不到，你也什么都不理解。”斗篷人不客气地说。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就当我什么都不懂吧。”帕坤跺着脚，急切地说：“难道你忍心抛弃这么多人、抛弃自己的家吗？”
斗篷人轻蔑地说：“你不用和我讲套话。如果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没有我所有人都会更加自在快乐。那我为什么不做个好人。”
“不会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帕恩皱着眉头说，“不管怎样，血缘是无法否认的。”
“当然。”斗篷人的声音愈加冰冷，“最大的悲哀就是我的血脉。”
“可……”帕坤还想说话，帕恩向他使了个眼色。
帕恩转向斗篷人，说：“我明白这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你也需要一段时间冷静。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走出心中的阴暗，毕竟世界很大，应该去看看更多的阳光，这样你才能光明健康地成长。我知道的，一次失败还不足以让你放弃，你必须证明自己。我们也不多打扰了，他们就要来了，你好好想想吧。后果也好好想想。”
“姑姑……”帕坤皱眉道。帕恩摇头制止了他。
“你们走吧，消息传得这么快，留在这里没有好处。”斗篷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把那边的垃圾捡走，我不喜欢别人的垃圾扔在我的桶。”
“希望你不要后悔。”帕恩拉过帕坤的袖子往回走。
二人回到丽丝审判，解开她身上的部分法术，留下了隔绝神识与气息的。
重新恢复听觉真好，又可以交流了，虽然两人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原本以为事态紧急，丽丝早就做好了再经历那种挤压感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帕恩两人似乎根本没有要回到刚才那间房间的意思。
丽丝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在茫茫雪地中漫步。当她再次回头，神秘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她脑子里实在太乱，需要好好理理。
帕恩和帕坤都没有说话。
沉默让丽丝感到很不舒服。虽然她依旧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也能感受到他们两人心情十分沉重。因此，哪怕好奇心决堤，她还是忍住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不等她提问，帕坤已经开口道：“丽丝，你一定觉得奇怪吧？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丽丝虽然明白打听别人的事情不好，但既然帕坤已经这么说了，很明显是打算告诉自己，于是点了点头。
“唉。”帕坤双手撑着下巴，一副失意不得志的样子，说，“刚才那位，就是那个什么实验的筹划者。”
“你不明白吧。”帕恩说道。
这并不是个疑问句，丽丝没有说话，静静等候着下文。
“简单地说，那个实验失败了，对那家伙现在的打击很大，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毕竟——唉，算了。”帕恩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丽丝有些不明白，只是一个实验而已，有这么重要吗？实验可以再试的啊，一次失败就成了这样，未免有些太脆弱了吧？这么想着，她又觉得好奇，究竟是什么实验呢？如果真的格外重要，这才带给他们这样沉重的打击，那自己刚才的想法就太可耻了！
不过，毕竟是局外人，她的思绪很快飘到了别的地方。
一想到这“姑侄”二人对同胞的关心，丽丝便不由自主联想起爸爸。而一想到爸爸，便有种强烈的想哭的冲动。刚才帕恩说的话深深触动了她心中最敏感的弦。血浓于水，那可是自己的父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