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内心世界
丽丝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飞离，四肢冰凉得可怕。她努力控制着内心想把桌子掀翻然后痛哭着跑出教室的冲动，牙齿狠狠咬在血色褪尽的嘴唇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不，不会的，我要振作。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报纸上又没说失踪的人是谁，为什么一定认为爸爸在其中呢？谁知道爸爸有没有进去呢？冷静，我一定要冷静啊！
丽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肺部传来阵阵刺痛感。她自己安慰自己，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不过，这样终究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心中的愧疚与恐惧宛如泄洪奔涌，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这可吓坏了几个同伴，她们并不清楚丽丝的痛苦所在，只是有话没话地安慰，科尔沁还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向看热闹的一脸无辜的哈汉艺道：“说，是不是你欺负我家丝丝了！”
作为女儿——丽丝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颜面面对这个称号和身份——如果不是带着消磨时间的想法翻看了许陈香带来的晨报，可能她会一直蒙在鼓里，甚至连父亲离去都一无所知……每当想到这里，丽丝就觉得仿佛有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一直凉到心里。父亲下落不明，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人生最让人难受的四个字不过“如果当初”，要是那时候自己多说几句，或许就能打消父亲去北方的念头。真正让丽丝陷入极度恐惧的，还是报纸上的那句话：
“突然起雾了。”
这几个词，就像几柄锋利的匕首，狠狠插入丽丝心中。正如人们常说的，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失去理智，而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经过几个小时的煎熬，完全不知道是时间怎么过的后，午饭时间，丽丝第一次来到学校的报刊亭，买了一份当天的报纸。消息的传播速度总是超乎人们想象。丽丝屏息凝神，心里已经做好了迎接最坏结果的准备。尽管如此，她的心跳还是有些急促。
丽丝手握成拳，用力攥着手中的报纸。指甲穿透了薄薄的纸页，留下一个个大洞。她忽然觉得自己再急也不能找报纸撒气，连忙松手，刚刚被自己紧紧攥住的地方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看到头条，丽丝叹了一口气，脸上现出苦楚：
【搜救队与弥氏集团众人于乔山全体失踪】
最后一丝微弱的、侥幸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丽丝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任由同学们手忙脚乱地摸着自己的额头。
“丽丝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吃药？”
“哎呀，也不烫啊，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丝丝你到底哪里难受，别吓我们啊！说说话啊！”
“丝丝你有力气帮自己治疗吗？”
“天哪，你不会对报纸过敏吧？究竟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再惊世骇俗的新闻也不可能吓成这样啊！怎么办，去叫老师吧？”
“你先休息一下，要不要躺下？我拿外套给你盖着。”
“丽丝来生理期了吗，听说有些条件好的女孩小学就来生理期的。”
“玛札老师还在食堂，等他过来我们就去告诉他。”
“好好好！快去快去。”
虽然大家并不了解丽丝心中的想法，不过他们的关心让她感到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似的，暖洋洋的感觉传遍全身，仿佛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有朋友真好！丽丝心想着，不能再让大家担心了。她将嘴唇咬得发红，挤出一丝笑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大家不用担心，我没事，只是就快考试了，有些焦虑过度，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考试综合症’吧。谢谢各位的关心，让各位如此担心，真的很抱歉啊。”
同学们虽然都有些疑惑，但看丽丝嘴唇红润，宛如回光返照，看起来也比刚才精神多了，纷纷松了口气，嘱咐几句，各自回座位了。
看着大家离开，丽丝双手紧紧握住，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此刻，她觉得自己心中的恐惧和无助已经达到极点，随时会喷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爸爸没有在失踪的十八人之列，可是现在，不光是他们，没有进山的人、前去救援的人都不见了，爸爸一定也不见了啊！爸爸千万不能有事，可是我又能做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们遭遇的是怎样的对手。我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是，就算人再多，结果也是那样的啊！如果我说他们的消失与神秘的白雾有关，谁会信我？我也没有证据，而且就算有人愿意相信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啊！我到底该怎么办，谁能帮帮我……
从小到大，丽丝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急如焚、如坐针毡。考试成绩特别糟糕，她能从容面对；训练中受了伤，她也不曾流泪。可是这一次，绝望与失落就像蛇一样，在身体里蔓延，吞噬着血肉。
我这样生自己的气也没有办法啊，爸爸和其他人下落不明，我必须做点什么。可是，我又该怎么做？独自一人前往乔山一探究竟吗？我倒是不怕危险，可谁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我不能连累其他人，也不能让大家再为我担心。但，如果爸爸他们已经找到了脱离危险的办法，正在返回的路上，我这样贸然前去岂不是更加不让人省心？
丽丝抿了抿嘴唇，内心十分纠结。突然，她抬起头来，眼里灵光一闪。其实，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爸爸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不论如何，我都要去看看。哪怕遇到生命危险，也不用怕。如果爸爸已经获救，那我就死而无憾了；如果爸爸仍旧受困，那能够和他一起离去，也是挺好的。要是我真的遭遇了什么意外，或许爸爸会感到难受，但他可以重新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不用再担心我；可是如果我因为害怕而没有前去，一定一辈子不会心安，哪怕爸爸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我都十二岁了，身高都快赶上村里的成年人了，早就不是小孩了。作为女儿，父亲的安危就是自己的孝道和使命。有什么好犹豫的，有什么可畏惧的呢？多瓦加丽丝，你要相信自己！
下定了决心，丽丝顿时觉得浑身打满了鸡血，拥有使不完的劲儿。原本冰冷至极的心脏瞬间充满活力，剧烈地撞击着肋骨。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丽丝已无法控制自己。
她迅速起身离开座位，抓起背包飞也似地向门口跑。策普瑶麒诧异地轻轻叫起来：“丽丝，现在是午休，你去哪儿？”
“班长，拜托你帮我向老师请个假，我下午不上课了，也许这几天都不来啦！”
没等策普瑶麒的疑惑从嘴里吐出，丽丝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她飞快地出了校门，头也不回径直奔向车站。不多时，丽丝已经坐在了前往岚枫镇的汽车上。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幸好口袋里还有钱，不然那可就难堪了！这次车费又得花不少钱，虽然岚枫镇没有十锦村那么远——我也太不争气了，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找借口！暑假说什么也要去打工挣钱，不能再一味地连累父亲了。啊呀，我是不是冲动了点？也没个假条什么的，就那么扔下一句话就跑了，玛札老师会不会记我旷课或者逃学啊？唉，算了，到时候再说吧，爸爸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过度的激动让丽丝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不是去找爸爸的，而是逃学去度假的。这样的想法让她极度恐惧。
她使劲儿晃了晃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心想：“冷静，我要冷静！多瓦加丽丝，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记住老师教过的，要勇敢要永不言弃。不知道待会儿会面对什么呢。有人伤了紫晶芸奶奶，偷了还魂果，还有黄泉湖的水怪，弥雪等人的死，这个学期的事情太多了，我要面对的有可能十分强大而且危险，我可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了！把联邦甚至阿索曼夫咯大陆弄得鸡犬不宁，至少不小的轰动是有的，人家一定不会简单。我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也不清楚即将遭遇什么情况，甚至连乔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凭着一副热血来了。哎呀，我真是太冲动了！不过，我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是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