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班长受辱
傍晚放学，丽丝留下做值日。
就在她将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回家时，却见策普瑶麒从后门走了进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丽丝有些惊讶。他们班一直有个不成文的风俗，那就是无论多么赶时间都坚决不从后门进教室，因为“走后门的都是小人”。而第一个带动这个风俗的，可不正是策普瑶麒吗？今天，一向高高在上的班长大人居然自己从后门进来，这分明是在示弱啊！
“瑶麒，你还没回家啊？有事吗？”话刚说完，丽丝立马意识到自己这问题问得多傻。
“没……”策普瑶麒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威风八面了，“丽丝，考试结束后，我想了一下。”
丽丝觉得她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便邀请她坐下。
“瑶麒，你能找我说话，我当然很高兴。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丽丝鼓励道。
策普瑶麒一开始难得的有些扭捏，随着心里话的倾吐，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那个……你也知道，一直以来，我都把学习看得很重的。哪怕我们现在还只是初级学习，我已经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的。我拼命努力要做一个好学生，模范学生。可是昨天、昨天在九曲曜日阵前，我不知道怎么破阵，如果没有你帮了我，我真的不知道会怎样……”
她的眼眸中竟带有一丝哀婉。
丽丝一直聆听着她的诉说，心中不禁泛起怜悯。
“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从小到大，我一直站在金字塔顶端。高处不胜寒。我是多么害怕失败，因为站得太高，一旦失足后果不堪设想。在大家眼里，我就像被神话一般，尽管很多时候他们所说的都有些夸张。可我似乎依赖着这种感觉，我第一次发现，我害怕失去这种感觉。如果那个时候，你不在旁边，没有带我一起破阵，也许我就会按下求救器退出考试了。那样就会被扣掉很多分，成绩比帕罗琳丝还要低。我真的无法想象，一直出尽了风头的我，突然一下子从巅峰跌落到谷底，大家会怎么看我。
“也许你会觉得，我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我也这么觉得。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无法拜托。一直急速冲锋，突然停下来，我发现自己好累。我甚至开始迷茫，开始疑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
策普瑶麒声音中已经带着颤抖。丽丝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以前，看到你们课余假期总是在一起打打闹闹，我还有些不理解甚至看不起。因为在我看来，你们所谈论的都是些无聊至极的事物，让你们发笑的也都是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东西。我一直认为，与其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做点真正对自己有用的事。可是，现在我真的好羡慕你们。
“我不断地追求成绩，追求在各种竞赛中超常发挥，可当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时，却震骇地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部只会学习的机器。我的整个身心都已被读书充斥得不剩一丝一毫缝隙，再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让我做其他的事情。我想过，自己这么拼命，这么努力地追求，真的是对的吗？”
泪水模糊了眼前，策普瑶麒立刻用高频率的眨眼来掩饰。昔日威风凛凛的班长此刻完全就是一个委屈又要强的小女孩。
“瑶麒，”丽丝轻声道，“你的压力太大了。”
“可能吧。”策普瑶麒喃喃地道。压抑好几年的情绪在刹那间喷涌而出，她只觉得身心已经不由自己控制，整个世界都有些认不出了似的。心中似乎一直有什么东西向上涌来，灌入鼻腔，感到鼻翼两侧剧烈的酸胀。
“瑶麒，哭吧，哭出来。”泪水鼓励道。
策普瑶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趴在桌子上无声地哭。这一刻，好学生、班长、学霸、不败之神什么的都不在了。只有策普瑶麒，独一无二的策普瑶麒。
谁都有脆弱的一面，这是不需怀疑的。再坚强的人都会流泪，只是没有被人看见。许多人往往用外表的强悍掩盖了内心的脆弱。
丽丝一直拍着策普瑶麒的背，默不作声。策普瑶麒倾吐自己的心声，她何尝没有被触动？只是这个时候，她不能哭，她要让伤心的人感到有依靠。
事实上策普瑶麒没有告诉丽丝，之前课余时间她按常规统计班级情况，端木亚伦等男生拖拖拉拉，策普瑶麒催促后遭到他们的嘲讽：“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在玛札老师面前做做样子，让他知道你多‘负责’，对这个班级的贡献有多大吗？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以为是的资本，论家世你比不过许陈香，论法术的品质你比不过多瓦加丽丝，噢连新来的帕罗琳丝都差点超过你了，你说你天天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做什么？你以为改个字，别人就不知道你以前叫‘策普瑶琪’了？你就是比别人喜欢勤快一点而已，本来就是普通的出身，普通的父母，你那两把头发放在火系法术上面一烤就什么都不是，再过几年你就打不过科尔沁了。你除了成绩好还能干什么啊，你觉得你作业写得工整可以进联邦管理局吗？还是说多考几次第一名你就是总统了？你法术再强能比得过梦祁帝国和孟岑的人吗？听说过湖岚学院吗，那里扫地的男仆都能把你按在地上打，你难道还想和那里的贵族告状吗？”
后来策普瑶麒在树下坐了很久，决定去找玛札辞职。班主任很是意外，在他看来策普瑶琪确实是特别负责的班长，问她原因也不说。策普瑶麒情绪激动下便在办公室流泪了。
彼时正是课间，走廊上打水的、上厕所的人来来往往。但即使有端玉这样的“千里眼”存在，整个学校到底没有一个“顺风耳”。只要有一个男生路过看见策普瑶麒哭了，全班的男生就都知道了。
于是在策普瑶麒辞职失败后洗了把脸回到教室里自己座位上时，华越从她旁边走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婊子。”
策普瑶麒颤抖的肩膀渐渐平静下来，哭声也愈来愈低，丽丝轻轻开口：“累了，就歇一下吧，没事的。也许只有放慢脚步，你才会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你就是你。成功的时候却失去了快乐，这样的成功宁可不要。”
“你说得对。”策普瑶麒吸了吸鼻子，说，“我所看重的分数，不过是几个虚假的数字。学得好又怎样，差又怎样？我不能因为几分数字被禁锢整个灵魂。我失去了太多太多，也许一次打击根本不算什么。当成功的光芒从四周射来时，我突然觉得心里好空。丽丝，我是不是太脆弱了？”
“不，你是太要强了。”
“是啊。”策普瑶麒抹了把眼泪，“平时大家都说我凶，我也知道自己管得有点过头了。可我控制不住，心中仿佛有个声音指使我这么做，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这就是班干部该做的。我很喜欢管着大家，喜欢向老师打小报告，也许这样能让我从忙碌中寻得慰藉吧。可是现在想起来，我发现自己忽略了大家的想法和感受，没能做到两全其美。我感到恐惧，自己好像完全被那些虚浮不实的东西占据了。我想我应该放下，去寻找和感受一些别的东西。”
丽丝微微一笑，道：“比如说呢？”
策普瑶麒愣了愣，她隐隐有种感觉，却好似隔着重重迷雾，不清楚那是什么。
丽丝忽然换了一副郑重的语气道：“瑶麒，我们做朋友吧？”
“啊？”策普瑶麒瞬间呆滞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太好强，太自闭了，一个好朋友能让你感到身心愉悦，情感有所寄托。其实，你肯将心里话说给我听，已经在内心深处认可我了，对吗？”
策普瑶麒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从小到大，她从未细细思考过“朋友”二字的含义。对于一个站在至高点的人，周围的一切人事物似乎都要因为自己的光芒而黯然失色，自己的高度，也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她开始变得骄傲，骨子里觉得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可能做得更好。不知为何，这两个字的闯入，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心中融化、流淌。
“嗯。”没有过多的言语，郑重点了点头。
丽丝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似乎是受到了感染，她的嘴角也随之上扬了一下。
“你看，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嗯。”策普瑶麒笑着说，“你也是。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丽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既然是朋友了，我送你一件礼物吧。”丽丝说着，将自己编织的一条手链递给策普瑶麒。手链上点缀着几颗塑料的小宝石，五彩缤纷。
策普瑶麒也送了丽丝礼物，是她自己制作的明信片。
丽丝一边道谢，一边将目光投向手中这种做工精美的明信片，由衷地赞叹，果然是瑶麒，聪明而且心灵手巧。忽然，她瞥见了右上角一串奇异的符号，顿时陷入呆滞。
策普瑶麒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哦，那些奇怪的文字啊，那是我在阿曼尔山谷的巷卡渃神殿里看到的，觉得挺好看，就照着画在了本子上。”
“巷、巷卡渃神殿？”丽丝惊讶地问。
明信片上的奇异符文，不正是属于丽丝还给帕罗琳丝的那张黄金树叶上那些让她爱不释手的文字吗？她对它们的印象实在太深了，不可能认错的。
“是啊，就在那些壁画的上方，每一幅上面都有，我觉得应该是用来介绍壁画的。”策普瑶麒对丽丝的惊奇反应感到难以理解，“它们挺漂亮，你喜欢吗？我还收集了许多，看。”
策普瑶麒说着，摊开笔记本，满满好几页都是赏心悦目的奇异字体。
丽丝激动得满脸涨红，急切地问：“可以借我抄抄吗？”
策普瑶麒直接拉过她的手，将笔记本放在她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