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天地异象
老头子双脚一蹬，借着恶山君张逢逍的刀推之力，一个后空翻，躲过了这失魂蝎蒲瑶隐秘的一击，翻到了众人所在民宅之下的地面上。
人未站稳，双刀又至。
老头子急忙挥剑格挡，但因脚步未稳而对手又力大势狂，被接连击退了好几步。
而本应在蒲瑶手中的判官笔竟浮在离老头子不远的半空中，伺机而动。
这判官笔被失魂蝎用无形气劲精巧地控制着，抬眼望去，便可看到控制它的美人伸出玉手，五指不断地屈伸变化。
蒲瑶一手拿着细金烟斗抽着烟，一手控制着她的判官笔。
这远程御物控制的精巧程度，让专门修炼气意的道士见了都要佩服万分。
嗖的一声，判官笔又往老头子身上的穴道飞去。此刻单剑正在遭受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双刀打击，分身乏术。右侧的飞笔已到，但前方是快刀修罗秦威勋的神速斩击，即便老头子左手发出的掌力足以抗拒这力道不强的判官笔，又怎有余裕和空间让他施展了？
轰隆一声！
这声响并非老头子运功发出，乃是天上的雷鸣。
而在众人听到雷鸣之前，视野内便早已是一片空白。
是雷击！
雷击把那飞行在半空的判官笔击中，甩到远处，插进废弃大道的石板中。
而离这雷击落点并不远的正在激战中的两人却并未收到雷电之力的影响。这力量是如此的精准，并不像天地本身的力量。
倘若真是天地本身的力量，那岂不让人更加惶恐？若是天的力量，便是那天要护佑着这怪老头。
若是天的力量，那就是天意。
那，场中众人，是在与天意战斗吗？
人，真的可以与天一战吗？
围攻老头子的众人并不知道答案。
但若不能胜这怪老头，在场各位的人头落地，就是无可避免的命运。
若是天意，那便只能与天一战了！
震惊过后，蒲瑶急忙施力将判官笔从地板上费劲地拔出拉回，而止住头上血流的夜行鬼赵骞虽然搞不懂这雷从何而来、这老头子为何竟有这等好运气了，但他知道，此刻他必须出手继续压制住这眼前的怪老头子。
因为接连不断地强力双刀进攻造成的内力和真气消耗，已经让秦威勋开始大口喘气、力不从心了。
而正面与老头子交手数十乃至上百招的、之前一直在观察琢磨老头子的功法来历的快刀修罗，已经猜到了。
这并不是好运气。
之前这老头子运转功法时产生的“雷声”，与这天上的雷鸣声一模一样，并不是一种巧合。
眼前的老头子的修为境界和他的独门功法，竟已强悍到能够间接影响乃至操控身边环境的程度。
不知眼前人是何来历有着怎样的机缘，但有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刚刚这天上的落雷，是修炼者精准控制下的攻击。
“秦兄，让我再来会会这哑巴老头！”
跃至半空的赵骞大喊道。
这次空中攻击，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反手握匕首，而是双手正握。人未落地，就已多次朝着老头子挥击，斩出数发小风刀。
趁着老头子分神之际，秦威勋一个大力后跳离开眼前长剑的攻击范围。
也许在赵骞出击之际继续压制这老怪物会更好，然而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得不休息了。
连续不断地出刀，已让他筋疲力尽。
然而就是这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的斩击，也没能让老头子露出破绽，自己看似在压制对手，实际没能占到一点便宜。
自己的体力消耗，远比对手更多。
紧跟着无形风刀而来的，是夜行鬼的两把大匕首。腾出右手长剑的老头子只挥出一剑便将那数发锋利的气切散，随即他反手握剑，回剑施力挡住赵骞的双匕攻击。
不好，老头子的左掌已在蓄力！
看到眼前的怪老头左手摆出的姿态，快刀修罗秦威勋心中大惊。不顾体力没有恢复多少，他举刀前冲，手臂一推，往老头子的咽喉刺去。
攻敌之必救，逼对手移剑防御。
秦威勋情急之下的判断确实正确，这直奔要害的一击，迫使老头子发力强推赵骞退后，而腾出手中长剑去抵挡自己的钢刀。
铛！
一声巨大而又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回荡在在场各位修炼者的耳旁。
剑与刀相交，这一击的力道，产生的冲击把四周的烟尘吹起。
握着刀柄的武者已是大汗淋漓，而反握着剑柄的老者却还是云淡风轻。
老头子蓄力的左掌并未放松，此刻便要出击了。
雷声大作，一击蓄力的左掌击出，而这衰老左臂的移动速度，要快过对面健壮的右臂、快过对面的刀尖。
中！
快刀修罗秦威勋的右肩中掌，霎时粉碎，右手钢刀也随之飞出，而他左手的力道也因为剧痛减弱。趁这大好时机，老头子松开右手而用快速收回的左手在长剑尚未掉落时正握住。
左手刚握住剑柄，便是一记斜斩。
秦威勋躲闪不及，胸膛上被斜砍出一道血痕，顿时鲜血飞溅。正欲右掌追击之时，虎头刀来，老头子双脚连着斜点地面几下，避开恶山君张逢逍这气势汹汹的一刀。
未等这虎头大刀的下一击到来，赵骞的飞刀又至。老头子举剑格挡，铛铛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而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铛”，便是那虎头九环大刀砍来了。
张逢逍为了能快速压制对面的老头，没有摆好架势便已连着出刀。本来前面啸虎霸刀这几刀杀招连发，就已消耗掉他不少的体力真气。而为了能连续攻击不让老头子有追击机会，他更是连着把他这重刀挥舞。
疲劳和匆忙，让他的中门破绽甚大。
瞅准了他这破绽，老头子侧身一记重踹，直把他踹飞至墙，把墙撞破。
重击之下，张逢逍口吐鲜血，瘫坐在碎墙边，望着眼前的强者。他试图用刀撑着自己站起来，勉力之下，只站起了半个身子。
铛铛铛三声，在半空中飞行的判官笔和两把大匕首同时赶到，与这老头子手中的长剑相击。
从右肩粉碎的剧痛和体力透支中缓过来，快刀修罗秦威勋的左手刀舍身挥砍而来，连续几刀，将老头子逼退。
他们眼看着这位与自己交手了这么长时间却毫发无伤的老头，重新摆出了架势。而他们几乎已经各自负伤。
并不擅长近身对拼的丧魂蝎蒲瑶在屋顶上远程操控着判官笔继续与老头子缠斗，给与这怪物般的老者贴身战斗的其他人争取时间。
在老者力战他眼前的几位敌人时，更多的以这废城为据点的邪魔外道以他们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开始连同夜行鬼的手下一起把他们合围。
那些合围过来的黑衣杀手连同其他邪魔外道，连放弩箭和暗器阻挡着老头子前进的步伐。
喝！
面对着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弩箭飞镖、钢针铁叉，老头子双手握剑，大喝一声，挥砍出一道巨大而又锐利无比的强横剑气，不仅将飞来的弩箭和暗器击碎、击飞，更将黑衣杀手们以及那些投射暗器的邪魔外道切成两半。
原来，这老头子并不是哑巴。
众人心想。
这是他们今晚第一次听见老头子的声音。
老头子击杀了一部分盘踞在废城的“居民”，却有更多合围而来，而其中，并不缺乏和刚刚几位与他力战的武功修为有着同样水平的强者。
在这些把老头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强人盗匪、淫僧妖道后面，有好几群人正在推开这些喽啰而来。
穿过人群，他们走到老头子眼前，抱拳行礼，自报名号。
“在下，血手夜叉石人杰”
“在下，鬼影判官尤轻愁”
“在下，煞孤星……”
“在下，……”
挤过人群的武者们道。
在这废城，并不止之前这么些邪魔外道。
在老头子和恶山君以及快刀修罗他们战斗的时候，他们在外围远远地观察着。待到他们确定，这老者并非过路也并非寻仇；待到他们确定，那几位与这位老者力战的并不能逼出这老者的极限；待到他们确定，今日若想保住这得来不易的“欢乐窝”——
自己就非出手不可！
而面对这蜂拥而来的邪魔外道，老头子的脸色也终于一改之前的云淡风轻，严峻了几分。
月明如昼，光亮将众人的身影映出。
老头子的长须和白发随着微风抖动，他孤身冷眼地面对着这众多的妖邪。
“我、我不擅长感知。这老头子的境界修为，还、还是感知不到吗？”
恶山君张逢逍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向扶自己起身的丧魂蝎蒲瑶问道。
“感知不到。这老头子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境界。”
蒲瑶无奈地摇了摇头，答道。
“你、你们之前好像说过，隐藏境界时会降低自己的武功和修为发挥的，是吧？”
恶山君张逢逍问道。
“我、我落草以来，未曾做过刺杀偷盗之事，未曾试过隐、隐藏。”
他又道。
“是啊，你都是直接强抢的。”
夜行鬼赵骞调侃他说。
“隐藏境界，的确是我等杀手刺客，才会做的事。”
受伤不轻的快刀修罗秦威勋，一边强忍痛楚一边说道。
“这可要费不少功夫，很碍着修炼的，那群自我标榜是名门正派的修炼者才不屑于这么做呢。”
丧魂蝎蒲瑶插嘴说。
“也没必要。”
赵骞补充道。
“那、那这老头，真正实力，比和我们交手的时候，还、还要高？”
张逢逍惊讶地问道。
与此同时，他嘴角仍不住地渗血。
“若此刻他不再隐藏境界的话，那武功修为的发挥，定比和我们交手的时候，更强。”
秦威勋肯定地答道。
此刻，之前在并肩作战的几位已成难兄难弟，在破墙前站成一排，观望着战场。
而前方，废城中的各路“英豪”正在与这怪物老头交手，扬起烟尘阵阵。兵器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时不时的，一旁围观的其他人也会投掷暗器，或者索性加入战场围攻这老头。
四溢的剑气以及高频出现的冲击波，更将修为不高的喽啰碎裂、震晕。
忽而，天空中乌云密布，已经把不久前如昼般的月光遮住。
而站在碎墙前的恶山君张逢逍等几位，则已经能开始慢慢有所感知，那位让自己吃尽苦头的老头子的境界修为。
“装不了世外高人了吧，臭老头子。”
赵骞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讽、几分不屑。
然而，随之而来的气意感受，则让他张大了嘴巴，再也笑不出来。
这时，雷声阵阵，不绝于耳，更有不少落雷直击这废城。
闪电的光亮，把战斗中的各人的脸庞、身躯照出。
正在与老头子正面交锋的几位的神色严峻，就像那几位负伤退出战场的脸色一样黑沉。
原本将眼前的敌人围起来，围得水泄不通的妖人们，也开始逐渐的退后、散开，乃至转身就逃。
因为逐渐的不再隐藏自身修为境界的老头子，其外溢的真气正在逐渐变大。
而众人对他的境界修为的感知，也越来越精准。
外武境、洞武境、登武境，再到内武境。
这已经是在场很多一般的强人头目的境界了。
然而，众人所感知到的老头子境界还在升高。
化武境、极武境，这已赶上乃至超越废城里诸多顶尖强者的境界了。
然而不止，感知到的境界还在上升，一直到——
天武境！
这个老爷子，难道是哪个门派的长老或者掌门？
是有弟子遇害了，过来此处发泄报复的吗？
然而就是掌门亲临，可在场武者高手不少、邪术妖法众多。掌门只身前来，在盘踞在废城的众人的合力包围、拼死一战下，也免不了双拳难敌四手。
感知到的境界还在提升，这境界，已让努力架着刀柄起身的恶山君张逢逍绝望瘫倒，让尚未受伤还有余力的丧魂蝎蒲瑶放弃挣扎了。
自废城成为了各路妖人强盗、飞贼杀手的据点以来，不止一次有名门正派的弟子、长老乃至掌门合力前来围剿，也不止一次碰上看不惯的世外高人、行侠仗义的武林名宿。
但是他们总能将这些外来人杀退。
除去熟知地形地貌、以逸待劳、盘踞此处的邪魔外道本身数量甚多等因素外，更重要的是，把这里当做“安乐窝”的强者高手，境界修为比较起经常打抱不平的正派“大侠们”，也不遑多让。
此刻，在场修炼者们，开始怀疑自己的感官和修为了，因为他们感知到了眼前的老头子，达到了玄武境。
这已是绝大多数修炼者不敢奢望达到的、武者群体中的顶峰了。
达到这一境界的强者，除了少数极难遇到的世外高人，便是那些源远流长、掌握一方的在名门大派里也属于高不可攀的门派的掌门人。
可老头子的境界仍在提升，仍未到终点。
难道今晚大家要面对的，是只在传说中听过的真武境界的强者？
不敢相信。
但眼前老头的境界，又分明比玄武境更高！
天上的乌云，已把这城盖住。
今天这夜，亦比寻常更黑。
而雷鸣阵阵，落雷已不间断的击在这城中。
随着老头子的杀意逐渐升高，列缺霹雳更是随他心意，暴虐地施展在邪魔外道上。
这般境界，这般天地异象，在场的众人已无战斗的意愿。
就是雷祖亲临，也不过如此吧。
……
令狐孤，只身荡除盘踞在川城中的邪魔外道共三千一百五十八人，杀得尸骸枕藉、天地色变，自此威震天下。
时年八十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