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一朝得领五千甲,踏碎关山觅封侯(二)
正在救火的吴军无不骇然,面对如同天降的唐军,顿时大乱,丢下水桶就跑,哪里还有多少抵挡的心思?
他继续想到:“先前北贼攻打全椒,应该是想出其不意破全椒,而后北上与滁州军合力,两面夹击我军主力……的确应该是这样!克东关、袭含山,再奔战全椒,如此迂回奔袭,不就是为了出现在大军背后吗?看来他们之所以不袭击大军粮道,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根本一开始就没打算这样做,因为他们的目标不在这里!”
马都没下的柴克宏,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即率部向东追去。
这就是此刻吴军将士心中对柴克宏的评价。
想他乃是将门之后,打小就被悉心培养,享受到足够的荣华富贵,人中龙凤一样的人物,在楚地也曾连战连捷,杀敌如宰羊,赢得赫赫声名与朝廷看重,乃是吴国青年将领中当之无愧的俊彦,此番竟然在几个寒门士子面前遭受了这等耻辱,被耍得团团转!
柴克宏仓惶大喊:“敌袭,迎敌,迎敌!”
唐军去而复返,正是一记回马枪!
“北贼可是向东退走?”柴克宏问这话的时候,已经禁不住嘴唇轻颤,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到,唐军向和州城进军,极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乌江粮仓!
一路向东,柴克宏面色铁青,越想越是胸闷,气得肺都要炸了。同时,他又不停祈祷,祈祷乌江守卒能坚持一日半日,好让他能及时回援。但柴克宏却又知晓,乌江设伏的兵马都被他带走,仅凭彼处原本的兵力,是断然无法面对突然杀到的数千唐军的!
因为甲胄被烤得太热的关系,不少吴军将士脱了甲胄,光着膀子打水救火,如是众人纷纷效仿,不多时在场吴军多是如此,柴克宏见状脸色大变,急忙严令士卒穿上甲胄。
……
“饭桶!”
“废物!”
将领涨得满面通红,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去继续捶打女墙。
未曾得到良好休息的吴军士卒,接到军令又要开始奔波,莫不是叫苦不迭。
和州明明是吴军的地界,这股唐军明明是孤身深入,理该被包围被束缚被压缩活动范围,最后被聚歼才对,而现在他们竟然滑如泥鳅,根本就碰不着,这还不算,竟还连战连捷!
果不其然,就在这时,忽的喊杀之声四起,如同百鬼夜行,而后数不清的唐军甲士,从四面八方杀来,直奔这些救火的吴军士卒!
柴克宏咬牙切齿,和州城可是只有两千兵马,“传令全军集结,火速救援和州城!”
西方邺对这三人的做派略显无语,他摇摇头,挥手下令:“大军哨粮,就地进食、歇息!”
唐军势如潮水,席卷万物,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吴军打得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此时他已是万分恼火,怒急攻心。
连日被动奔波,本就疲惫至极的吴军将士,见到天际的火光与黑云,无不是目瞪口呆。火光映照天地,也照亮了一张张惊骇不定的吴军脸庞,他们怔然望着前方,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哇呀!”柴克宏怪叫一声,气得捶胸顿足,差些喷出一口血来!
他想到:“这股唐军行动倒是迅速,只是他们来回奔战,到底所图为何,目标是什么?”
“闭上你娘的臭嘴!”主将正心情不快,闻言立即开骂,“看不出这是激将之法吗?杀他们的锐气,你拿甚么去杀,你那点兵马,都不够贼人塞牙缝的!”
是役,吴军大败,柴克宏亦被生擒。
突然杀到的唐军将士,打破了和州的安宁和平,城头上号角之声四起,城外田垄上的百姓无不仓惶奔回城中,而后和州吴军一兵一卒都未往城外派,立即关上城门严防死守。
城头上,一名吴军将领气得愤然捶打女墙,向主将请命道:“将军,贼人太过嚣张,这等作派谁人能忍?请将军许我带本部兵马,出城杀一杀他们的锐气!”
……
张易道:“我等急行军而来,而和州斥候竟能早早察觉,使得我军精骑没能一鼓作气冲进城去,可见此地守将戒备严密,也不是粗心大意之辈。”
江文蔚笑道:“这和州守将太过谨慎,竟然一箭不发,就龟缩城中不出,如此战法未免太过不讲道理。”
“快,救火,救火!”柴克宏滚落马鞍,调集士卒亡羊补牢,此时他心头冰火两重天,难受至极,唐军没逮到,粮仓反而失守——乌江因登岸便利,故而吴军粮草经水师运送后,绝大部分都在这数十座粮仓,如今粮仓被焚,大军失粮,这对江淮之战将是何种打击?!
想到这里,柴克宏打量其房中的装饰,笑容更甚,“只是如此一来,这功劳到手的却是太容易了些,便宜我了。”
“一清二楚,北贼就在和州城外,有数千之众,卑职亲眼所见!”斥候急道。
赶到乌江粮仓,柴克宏根本无法靠近粮仓百步之内,火势冲天犹如山峦,烤得甲胄兵刃一片滚烫,战马嘶鸣不断,显得焦躁不安。
“得令!”
柴克宏带着怀疑与兴奋两种心情,占据含山县,而后下令斥候打探唐军动向。
柴克宏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一句要完。
五千将士,就在和州守卒的注视下,旁若无人的在城外田垄与庄园里哨粮,而后虽然没有埋锅造饭,吃得都是干粮,但一个个端坐地上好整以暇的姿态,也足够惹人恼火。
“无能!”
“不让歇息也就罢了,还管我脱衣服?”
一路来他被唐军牵着鼻子走,对方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偏偏就是追不上对方,虽然他已皆尽全力,但中间总是差了一段距离,这种肉在嘴前却偏偏吃不到、反而还被肥肉戏耍的体验,让柴克宏直欲抓狂。
在房中来回踱步,柴克宏继续深思:“是了,北贼既然不能攻克全椒,自然也无法实现背后进击大军的目标,眼下又是孤军深入,不能在和州久留,见事不可为,为免陷入险境,所以干脆从和州撤离——这倒的确明智,看来这位北贼主将不简单,动若狡兔、击若雷霆、进退果断,对战机战局的把握实在是准确!”
柴克宏率领部曲抵达全椒县的时候,发现全椒县已经成了一座空城,城中并非没有百姓,不过那不是柴克宏的目标,城中并非没有唐军,只是数量太少,一见到他们就跑了。
吴军将士现在已经不是苦不堪言,而是怨声载道、火气冲天,连日来他们被迫转战,被唐军牵着鼻子走也就罢了,关键是屁都没捞着,如今更是粮仓被焚,失责甚大,战后免不得被问罪——他们看向柴克宏的目光,都不再友好。
江文蔚、张易、朱元领军冲阵,势若奔雷!
入夜后,担心成了现实,在距离乌江还有二十多里的时候,前方的黑夜中忽然亮起火光,不时,火势就照亮了一方夜空,翻卷升腾的火焰,浓烈如墨的黑烟,将远方天地连在一处,仿佛凭空制造了一处巨大的地狱!
“回去救火!快!”柴克宏挥动马鞭,急声下令。他怎么都无法想到,这批唐军竟然如此难以对付,转战奔袭无影无踪,行迹飘忽无章可循,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战略目标是甚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下一刻要攻向何处!
吴军将士骂骂咧咧,懒得理会柴克宏的军令,柴克宏怒发冲冠,下令亲兵执法,刹那间顿时闹得彼此对立,剑拔弩张。
“穿上甲胄就被烤成羊了!”
“甚么?”柴克宏一愣,“可打探清楚了,消息无误?”
在出城之时,柴克宏又分出一千兵马,让人带着去东关,他的斥候方才已经回报,东关唐军亦是极少,“攻占东关!断了北贼退路!本将倒要看看,等他们攻打和州不成,还能往哪里逃!”
柴克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则全椒防备严密,北贼见攻打不下,不得不撤退——如是看来,这北贼主将倒是明智,没有因为恋战而陷入被我军围攻的局面。只是眼下北贼放弃含山,却是为何?”
数十座粮仓,几乎全部被烧,方圆数里之内,都是此起彼伏的火海。
守将怒道:“都他娘的精神点!直娘贼,这帮人不是去了全椒吗?怎生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等柴克宏将攻占含山的捷报传回滁州,斥候回报:“北贼攻向和州城了!”
火海之外,又添战场。
西方邺高举马槊,槊锋所指,千军所向!
和州城外。
西方邺、江文蔚、张易、朱元等将,策马来到城前,对着城头指指点点。
等柴克宏赶到和州时,却被守将告知,唐军已经先行一步退走了。
朱元笑道:“两位如此不吝赞赏之词,是打算与和州守将把酒言欢,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