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告别石见镇
一个月后,这是石见镇民丁离镇的日子。宁俊将木屋里里外外仔细打扫了一遍,将需要携带的衣物干粮用麻布包裹背在身上,又把弓箭放在了老宁头的牌位前,只把短刀别在跨旁的刀套里,然后恭恭敬敬的下跪向老宁头的牌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后默默的看了看牌位,最后关上木门离家而去。
来到镇子口,那里已经站满了人,有民丁,也有送行的,宁俊来的时候,正有管事之人在清点记录,见到宁俊也就在纸上画个圆圈。宁俊看到了相熟的邻里,几位照顾过自己的大婶,还有那几个依旧唤他做丑哥哥的幼童,便走上前去一一做别。民丁团总共征丁二百,宁俊看到几个镇子上与自己同龄,小时候经常欺负自己的盲流也都在列。此时还有几人没到,镇长忙派人去找,直到押来几个满脸不服,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妇人,总算凑齐了人,又耽搁了一个多时辰,队伍才出发。出镇子的路两旁站满了送别的人群,他们挥手,叮嘱,祝福,止不住的担忧,队伍在嘈杂中渐行渐远,人影消失于乌木原。
乌木原延绵二百余里,民丁团需要徒步穿过崎岖的乌木原林道,再向南在山间官道中行进三百余里才能到达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也是距离石见镇最近的城郭,全程少说也要十天时间。
乌木原对于宁俊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这些年穿梭于这片树海,走林道如同走平地般简单。但即使对于那些需要耕作的民丁来说,这也困难多了。前三天,民丁团日行夜宿于乌木原。夜里,宁俊总会找一个不被树枝遮盖夜空的地方躺下,他喜欢看星星,他并不相信老宁头告诉他的那些话,比如说他也许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觉得大抵不过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遗弃了一个天生貌丑的孩子罢了,疼爱自己的老宁头安慰自己的话术实在也不够高明。但是宁俊的确喜欢夜空,每一颗闪着光的星星都像是不会枯竭的火把,充满能量与活力,神迹一般。又有些时候,宁俊会不自禁的看向星星之间那深邃的夜空,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看不见的旋涡,他的眼睛会被吸引的想看个清楚。而当需要劝自己该闭上眼的时候,他就会告诉自己,也许就只是某种常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黑暗而已,为了衬托那些光。
民团在第四天才走出乌木原,进入山区,虽然走在山间官道,但也比乌木原的林间官道平整不少,民丁团的行进速度也快了一些。又走了两天,前方是一处分岔口,民丁团要去的方向应该是分岔口往左。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片刻之后,自岔路口右方远处的山坡下出现了一队身着军服的骑士,领头之人是个秃头,反持长枪,身穿铁甲,煞气十足。待到秃头骑士带着十几名骑兵在不远处勒住马,却也不见下马,就这样注视着民丁团。民丁团管事三人见状,忙整理了下衣冠,快步迎上前去,抱拳道:“见过这位大人,在下三人是汀州府衙役,奉命领民丁团往汀州。”
“民丁团?好极了!老子就是去汀州要人的,这批看着也有百十来个脑袋,够用了。”
三个管事听罢大惊,忙又一抱拳说到:“大人饶命!这批民丁是汀州守军姚大人亲自下的标丁数,少了一个人我等都担待不起啊。”
秃头将军身后一骑士大喝道:“大胆!我们将军的话还比过小小汀州的守军吗?”说罢一众骑兵就都把佩剑抽了出来,怒目而视,感觉只要一句号令就会杀将过来。
三个衙役哪里见过这等架势,虽然心里嘀咕着奇怪,但是官兵岂是他们几个衙役敢得罪的,何况这一句话的功夫就要生要死了,吓得三人直接跪下磕起了头,直呼大人饶命。
秃头将军低着头,左手摸摸自己的光头,右手则向后挥了挥,示意收起武器,众骑兵这才不甘愿的收剑入鞘。
秃头将军想了一会儿,索性下了马,扶起跪地不起的三个衙役,正色的说道:“你们起来吧,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国难当头,难免顾此失彼。实话告诉你们,这场战争就是因为灵石矿脉而起,灵石对我等武夫虽然毫无意义,但对于那些修士却是至宝,而修士又关系到这场战争的胜败。此去不远,就有一处我军秘密管理的矿脉,急需人力发掘灵石以支援前线,我的兵刚才有些唐突了,见谅。但这批民丁我必须带走,如果你们大人问起,就说镇西将军薛高麾下副将杨希借走了,相信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杨希?杨。。。那个手刃数名弥化国大将的杨希杨将军吗?不是已战死沙场了吗?”衙役诧异的说道。
“那自然只是我安冬国对外的说法,鄙人没死,只是负了些伤,而且早晚还要杀回前线战场。”
“原来如此,真是天佑我安冬。”衙役们闻言惊喜交加。
秃头将军闻言咧嘴一笑,然后跨身上马,一抱拳,说道:“鄙人的事只能说给你家大人听,而且请他也帮忙保密。我等就此告辞,还有,矿脉之事也不可说与你家大人之外人听,否则,需后果自负。”秃头将军威严的看了看衙役,转而又回头向着一众骑士,道:“去几个人带民丁团,回营!”说罢驾马远去。
一众民丁,离的较远,并没有听到前方的对话,只见得三个管事的对着骑兵又是下跪磕头,不一会又是惊喜异常,正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没想到才一会功夫,自己这伙人又要跟着骑兵们走了,都是官兵,民丁们哪敢有什么意见,大家只得跟着走。
等到骑兵带着民丁走远了,三个衙役还是呆在原地,半响,其中一位挤出一句话:“就算是大英雄借走了人,我等的责罚怕也是免不了的吧。”
另一个衙役接话说道:“唉,算我们倒霉吧,这种乱七八糟的年月,就是如此。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几个月前在中都办过这位杨将军的国葬,还举国大肆宣传来着。怎么会活着出现在这里?真是奇怪。”
“都说是秘密了,别说了,回去也莫要乱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