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再是以前的夜孤城
谢轻然听得眉头紧锁。
他被烤了吃，母亲被周宁雪推下马车后冻死的事情，他都知晓。
可关于小缨的，他都没有听小缨提过。
“世子，你方才说，你在小缨陵墓前自尽了？你为何要这么做？”
转瞬之间，谢初缨突然想起夜孤城在书里所做的一切。
在书里，夜孤城抢了皇室的粮食，杀了皇室中人，将头颅挂在树上，尸首烤成了肉干，分给了手下。
他心狠手辣，滥杀无辜。
妇孺，百姓，他的手下，无一幸免。
这……是书里的夜孤城。
谢初缨眼底掀起骇人的冷意，她看着夜孤城，带着试探问道：“那你活了三年，你在梦里，做了些什么？”
尖锐的语气，让夜孤城神色一晃。
是啊，他在梦里做了什么？
他杀了那么多人，山庄门口，时常血流成河。
他浑浑噩噩活了三年，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
那三年里，世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他眸光闪躲，不敢看向谢初缨，只得把目光落向谢轻然。
“那三年里，我从未去过谢初缨的陵墓，那日，马惊了，将我带去了她的陵墓。
坐在石碑前，我就舍不得离开了。没有你们的三年，我太累了，活得太痛苦，对那个世间，没有半分留恋。”
谢轻然叹了口气。
他相信，夜孤城失去小缨，可能真的会做出殉情的事情。
不止是夜孤城在梦里，就是现在，若是小缨有什么事，他觉得，夜孤城也会那么做。
谢初缨锐利的目光，落在夜孤城身上不曾移开。
他避而不答，他在害怕。
他是不是在梦里，跟书里一样，是里面世界的大魔头，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恶。
所以这一刻，他不敢看她。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今日看到的他，会散发出那么可怕的气息，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胆寒。
那种可怕，真的就像是阎王出现在面前，一挥手，就能被了结性命的可怕。
以往的夜孤城，不是这样的。
夜孤城闭上眼，将梦里痛苦的一切挥去，再睁开眼，他目光灼灼，里面闪动着坚毅之色。
他与谢初缨，四目相对。
“谢初缨，没有你的世间，真的是无尽深渊。”
谢初缨嘴角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带着审视的目光，问道：“是你的无尽深渊，还是你那个世间的人的深渊？”
其实不能说夜孤城是梦见了书里的一切，而是他进入了书里的剧情。
也就是说，他在他的梦里，就是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是他，将那个世间搅动成了百姓们的无间地狱。
让本就饥寒交迫的百姓们，活得更加战战兢兢，苦不堪言。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以先前她看到的他，了解到的他，不会是残杀无辜的人啊。
是梦里的什么事，改变了他吗？
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
方才夜孤城提到她被老毒妇害死了的时候，他眼里，涌动着滔天的恨意。
他杀害妇孺，会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夜孤城才变成了疯子的吗？
进入书里剧情的夜孤城，是已经爱上她的夜孤城。
所以在没有了她的世界里，他就那么疯魔的吗？
瞬间，谢初缨神色一阵恍惚。
夜孤城将眼底情绪藏住，面色变得平静，可眉眼间，仍旧可见有几分森冷。
他沉声道：“我的深渊，即是他们的深渊。”
这句话，已经很明显了。
他痛苦，所以让所有人都跟着痛苦。
空无心坐到空着的木凳，分别扫了三人一眼，“你们不尝尝我的厨艺吗？菜都冷了。”
谢初缨将目光移开，看向天际。
看起来，夜孤城心态发生了变化，好像在酝酿着某种决策。
只有谢轻然，思绪还有些杂乱，他不明白，小缨为何面色变得冰冷。
夜孤城为她而死，她为什么一点感触都没有？
谢初缨整理好思绪，笑看向夜孤城，“既然你相信了你的梦，你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徒劳，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夜孤城目光深邃，看着谢初缨，心口有些疼。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与皇上一起去海州见太后吗？”
谢初缨眉头一拧，满眼迷惑。
“我去见太后？”她似乎想到什么，“哦，对，我是去见过她。”
她舒展开眉眼，挂着清浅的微笑。
“与皇上去海州，是因为海州那边有批难民没有转移，当时你父亲，我父亲母亲和谢轻然，都各自有任务，离开了序州，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去接回那批难民。”
她见夜孤城的神色，逐渐柔和，继续道：“皇上当时也说他许久没有见过太后，便与我一同过去了。去了行宫，我确实去见过太后。”
夜孤城嘴角不易察觉地扯了扯，他注视着谢初缨，“你应该知道，皇上手里有一道立你为后的圣旨。”
他记得，他昏迷前，在别院门口谢初缨的话。
听起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晓了那道圣旨的存在。
谢初缨轻轻垂下眼帘，“是的，我知道。”
夜孤城不愿意放过她脸上任何变化，紧紧盯着她，逼问道：“那你可有考虑过，去接受那道圣旨？”
她慢慢抬眸，眸光明亮而坚定。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因为一道圣旨而嫁给元策。
她只期望过，元策当下，为山河忧虑，不会去想着那道圣旨。
所以，她前往姜国，就是为自己和家人，寻找不得已的后路。
“我只想活下去，与家人，与你们所有人，一起活下去。”
夜孤城粲然一笑，眼底闪动着灿若繁星的光芒。
从醒来到现在，所有的阴郁，都烟消云散。
“既然如此，那道圣旨便不足为虑，皇上若是永远不拿出来，一切就相安无事，若是他要拿出来……”
他眼底闪过一抹杀意，被谢初缨和谢轻然都捕捉到了。
谢初缨心里一凉，不安问道：“会怎样？”
夜孤城冲着她温柔一笑，“谢初缨，相信我，等着我。”
他笑着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出神的她，又看向谢轻然。
“谢兄，先告辞了。”
谢初缨清丽的面容，不由浮上一抹慌色。
她想起了在海州，元策骑马带着她，他在她身后说的话。
“谢初缨，朕渴望，日后能与你执手相伴，一起守护盛国。”
元策他，若是拿出了圣旨，夜孤城会怎样？
会去杀了元策吗？
夜孤城身手那样好，靠近元策的机会那么多，想要杀人，轻而易举。
现在的夜孤城，看着与以往并无不同，可经历过梦境的他。
每个眼神，语气，表情，都隐隐透着杀气。
他，再也不是以前的夜孤城了。
谢初缨看着夜孤城走到雪地上的身影，急忙起身，“夜孤城。”
夜孤城回头，眼底闪动笑意，“怎么了？”
“不要做荒谬的事情。”